聽著這洋和尚陰陽怪氣的混叫,幾個人都忍不住好笑。霸仔細看他,此人長得人高馬大,黃發碧眼,也看不出幾歲年級,穿著黑袍子,胸前掛著一個十字。
“喂,洋和尚,這是我們家大少奶奶,可不是‘乃乃’。”射月笑著給他指正。
蕭鍾芸也覺得這“和尚”挺有趣:“想來你們那不興叫高僧,那閣下怎麼稱呼啊?”
“不敢,我叫戴斯禮,是從瑞典千裏萬裏來中國的傳教士,來傳播上帝的福音。”
“哦……”
瑞典在哪兒沒人知道,不過這句意思倒是清楚,連蕭鍾芸都對他的萬裏虔誠有了幾分敬意,“你來我們這裏無非是想昌大教門,可我並不信你的上帝,你來見我做什麼呢?”
“我聽奶奶是劍俠,特地帶來我們西洋的兵器,送給奶奶。”戴斯禮又鞠了一躬,微笑答道。
“我們乃乃當然是劍俠,你要送她老人家寶劍嗎?”射月看他大舌頭始終拐不了彎兒,也取笑起來。
“N,n,火槍,比寶劍厲害……一千倍。”戴斯禮搖著頭,嚴肅、驕傲地道。在場眾人,也隻有蕭鍾芸和黃霸聽過西洋火槍,此刻聽他居然帶了來當禮物,二人頗感驚訝。
蕭鍾芸看了一眼黃霸,見他也有好奇之意,便笑了笑:“哦?那倒是個稀罕物件兒,你隨身帶著嗎?能否演示一下?”
“當然可以。”隻見戴斯禮轉身從望月亭的石桌上,拿來一個紅木錦盒,打開蓋子,取出一把長約尺許的短槍來,這火槍烏黑的槍管顯然是精鋼所鑄,槍口綻出瓦藍幽暗的光,槍管後半部纏了錚亮的銅箍固定在木柄上,木柄把手處鑲了一塊鴨蛋大的象牙,潔白無垠,更兼與木柄打磨得光滑圓潤,頗顯手工。眾人雖不識得西洋火槍,但此刻看來都覺西洋人果然善弄這些奇技淫巧。
隻見戴斯禮又從錦盒中取出其他應用之物,往槍口中塞入火藥,用鐵條樁實火藥,再放入三顆鐵彈,取火刀火石點燃紙媒,將短槍和紙媒都收拾停當,道:“一點藥線,鐵彈便要射出去,請指示目標。”管家不曉厲害,以為隻是孩童彈弓之類的玩具,看主、客眾人都好奇,就湊趣兒隨手指著亭子角上停著的一隻麻雀,“你若有準頭,就打它吧。”
“N,n,打不得,打了得重修。”戴斯禮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
“吹牛!我們見過廟裏放焰口,就當放個炮仗而已,至於重修?”射月一臉的玩笑不信。
黃霸看眾人都像瞧把戲似的戲謔,微微覺得有些不妥:“我看這洋人的玩意兒可能真有些古怪,還請大少奶奶和射月姑娘退後幾步吧,戴斯禮,那你就打亭子外麵的假山吧,隨你找個目標。”
“好。”戴斯禮答應一聲,待得眾人又退了幾步,舉手把槍口對準假山的一角,吹著紙媒,點燃藥線。眾人隻聽得轟的一聲大響,一股熱氣撲麵,眼前煙霧彌漫,不由得又退了兩步。射月嚇得趕緊捂耳朵,卻又下意識地挺身站在了蕭鍾芸身前;蕭鍾芸雖有心理準備,卻也沒想到一槍之威,竟至於斯,驚訝地不出話來;管家更是一跤跌倒,狼狽地坐在了地上,驚得雙目圓睜,恐懼異常;連霸也雙耳嗡嗡轟鳴,隻覺得氣浪翻騰。
戴斯禮甚是得意:“厲害一千倍,是不是?”射月這才覺得尷尬,捂耳朵還有何用,麵色潮紅地笑罵道:“這洋和尚的玩意兒也當真邪門。”戴斯禮笑道:“大家看那假山!”霸、蕭鍾芸等眾人凝目看去,隻見假山一角已被轟沒了,地下盡是石屑。射月不由得伸了伸舌頭,道:“這一槍倘若轟在身上,任憑銅筋鐵骨,恐怕也抵擋不住。”
戴斯禮從容收起火槍,放回盒中,將錦盒恭敬捧著:“火槍送奶奶,我還有事情求奶奶。”
蕭鍾芸這會兒也緩過氣來,用手帕捂著鼻口,過濾硝煙味,聽他這番言辭又忍不住笑道:“你倒是實誠,送禮求人,一氣兒全了。好吧,你,我看看能否幫得上忙。”
“今有緣見到乃乃,這個……三個輩子有幸,我隻想買貴府一塊寶地建教堂,祈禱晉陽……風也順,雨也順的過年。”
眾人聽戴斯禮這段辭明顯有人教過,幾個成語了個囫圇吞棗,又是相視一笑。好在大意也都明白了,仍是想建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