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一邊左手捂住老尼的下顎,右手又當胸刺了幾刀,一邊四下裏觀察動靜。老尼喉頭嗬嗬作響,頹然倒地時雙手仍在企圖扒開霸的左手,卻哪裏有那個力氣,兩腳亂蹬了一陣終於歸於平靜。此時邊的雲朵黑魆魆遮住了月亮,院中仍舊一片死寂,老尼頭頸歪下,已紋絲不動。霸摸了摸她右手脈搏,又從懷中取出一個牛角發簪,隨手扔在地上,才輕聲打開大門,悄然離去。
夜更深了,雲朵越來越厚,月亮已完全不見了蹤影。
次日一大早,霸剛剛起來洗漱,就聽見衙門口吵吵嚷嚷,夾雜著年輕女子的哭訴。馮遷、宋萬今日正好輪班,也剛到衙不久,便一起出來觀瞧。隻過了一會兒,就見馮遷風風火火跑進來,衝著黃霸一哈腰:“頭兒,有人報案。”
“報案?哪兒又出事了?”
“水月庵的幾個尼姑,是早起發現主持師太死在了前院,胸口被捅了幾刀。”
黃霸一皺眉:“今兒你們哥倆值守吧,那你們帶上仵作(驗屍官)去驗看吧。另外,派個兄弟把風林峪酒館的趙老順找來。”
“您老不去瞅瞅?”馮遷嬉皮笑臉的回道。
“你看我這幾閑了片刻嗎?你們也是辦老了差的,商量著辦吧,該問的問,該拿的拿,隻要不是官麵兒的人,一頓板子啥都召了,不就這點兒事嘛。”
“得嘞,我們這就領旨去者!”馮遷道了句念白,跟宋萬帶齊人手去了。黃霸打發了馮遷、宋萬,便在在簽押房喝茶。
其實霸也隱約聽過,趙老順早年參與過幾樁販私鹽的買賣,看到其中有利可圖,便跟銅虎山有所勾結,這種奸商,楊大棒隻是拿來做眼線,不會與之深交的。果然,趙老順低眉耷眼地來了,黃霸把銅虎山上下十幾個頭領都問了個遍,盡管趙老順也算是竹筒倒豆子,所知卻實在有限,隻是起楊大棒原本姓陳。
晌午時分,馮遷、宋萬帶著一幹衙役回到了衙門公事房,簡單跟霸回稟了勘察經過,無非是發現了死者口中的舌頭、草叢裏失落的牛角發簪。初步判定是強奸不成,惱羞殺人,這種“花案”原本最能激起人們的談興,可這次被戧是個老尼,連這些見慣了世間醜態的衙役們也覺得晦氣,口舌中便幹淨了許多,遂布下眼線,在晉陽城中找一個舌頭受傷的中、老年男人。
毫無懸念,次日下午,馮遷、宋萬就興衝衝地押著狼狽不堪的鐵冠道人回了衙門。鐵冠手腳都上了鐐銬,道袍也被扯了個大口子,發髻散亂,臉上血痕斑斑,左邊麵頰腫的像含了個雞蛋一般,被一眾衙役推推搡搡往西跨院刑房帶。臨進門,宋萬還衝了鐵冠一拳,兀自罵罵咧咧:“快走!就你個熊樣,還有臉提了褲子不認!?”
“頭兒,人犯帶回來了。”馮遷探頭進了簽押房,笑嘻嘻地跟霸報信兒。
“那就審吧,唉,出家人都敢這麼花花兒,別怕打壞了他,就當給三清祖師爺清理門戶了。”黃霸沉著地坐在太師椅上輕啜著茶,隨口回道。
“好嘞!”馮遷抱拳一揖,轉身去了。
黃霸把身上收拾利落,便出門會友去了,第三日上午才來刑房查看鐵冠。俗話“做人莫犯案,犯案莫做人”,大清的牢獄裏曆來都不是常人待得了的地方。此時的鐵冠道人,蓬頭垢麵,臉色蠟黃,已經閉目昏死過去,****著上身,身上烙鐵印、鞭痕布了大半,甚至血痂都疤痢巴拉,醜陋異常。霸鄙夷地望了他一眼,轉身問主簿的書記:“都招了?”
書記撇著對八字須,捧起了案卷,恭敬地回道:“都招了,這不開眼的殺才,開始還嘴硬,熬了咱幾個弟兄一晚上,總算都招供畫押了。”
“畫了押就算結案,案卷我就不看了,你們辛苦了,該回去歇息的就回去,該職守的也出去透透氣,我問他幾句話。”
樂得閑散半日,衙役跟書記官收拾東西退了出去。霸提起旁邊一個木桶,把一桶井水摟頭把鐵冠道人灌了個落湯雞。道人打了個激靈,一下子坐了起來,待他看清了眼前站著的黃霸,立刻驚恐地跪了起來,又是作揖,又是磕頭,口中嗚嗚作響,卻不清一句囫圇話。
霸望了望門外,確實沒人,才回過頭來心平氣和地問道:“瞅你這樣子,是心裏想明白了?”道人磕頭如搗蒜,又是一陣吱吱嗚嗚。
“想明白了就不用如此作態啦,下輩子好好做人,如何?”
隻見那道人又是一陣搖頭,比劃著要寫字,霸一時狐疑,便從書記官的座位上找來紙筆,扔給他。道人寫了幾句,遞給霸,“黃爺饒命,我有銅虎山的內情。”
這回輪到黃霸一激靈,表麵上卻強自忍住,遂冷笑了一下低聲問道:“這話我就不懂了,你一個要死的道士,跟銅虎山有什麼關係?”
鐵冠又低頭在紙上劃拉了一句:“我是銅虎山的探子,我知道十五萬銀子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