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虛觀坐落在城東牌樓街外約半裏許,離晉陽城東門也不過二裏。這裏早先康熙年間是八旗兵營房圈了的一座廟。後來康熙爺征噶爾丹調走了軍隊,營房因年久失修敗壞了,廟卻留了下來,被後來遊方到此的道人改作了道觀。從這裏向西或東看,都是晉陽城中的通衢大道-四方街,因其位置顯要,這四方街路北的清虛觀一直香火鼎盛,路南正對著一大片荷塘,斜對麵是孟嚐老店。
次日早上,黃霸就來到孟嚐老店,在二樓包了一間上房,窗戶衝著街對麵清虛觀的六和塔。他要了一壺茶,不許旁人打擾,獨自坐在窗前看風景,這一日間,看見鐵冠道人出來進去好幾趟,有一次還跟一個挑擔賣柴的誤撞了一下,口角了幾句。霸仔細看他步伐身形,確實不像身懷外家硬功,遂認定他隻是練過道家吐納而已。
傍晚時分,霸從容回到家裏,見潘氏正坐在屋中發呆,便問道:“如何?”
“哦!爺回來了,我……我跟他了,今夜晚間……便來。”
“好,我明日回來取東西,你可都記清了?”
潘氏身子一震,撲通一聲跪下,抽噎起來:“爺,我……好怕。”
“哼!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你放心,把事情辦好,明日我雇輛大車先送你回鄉下,去你爹爹那裏住幾個月,我也要出趟遠門,以後便是風平浪靜,如何?”
潘氏又哭哭啼啼地,霸不耐煩起來,幾句恫嚇之後,潘氏隻得點頭應允。
在街上隨便吃了點兒麵,霸便回到府衙公事房睡下,一夜無話。次日晌午回到家中,潘氏果然抖抖索索拿出一個紙包,霸拆開一看,果然是一坨死肉,依稀能看出確是人舌尖。
“昨夜你如何得手?他沒有起疑?”
這會兒潘氏仍然坐立不寧,羞愧答道:“他來了便要……,我想著爺的吩咐,趁他情濃之時,咬下了他的舌尖。”罷,眼神驚恐地看著黃霸,顯是仍在惴惴。
“後來呢?”霸冷冷地問道。
“他吃痛一聲怪叫,跳將起來,我怕他打我,便伸手在他臉上亂抓。後來,他……他滿嘴是血,罵罵咧咧地撞開門戶,跑了。”
霸收拾好東西,出門離開。過了片刻,從左鄰街的轎房出來的一輛騾車,到柳蔭巷接上潘氏,便一聲“得兒……駕!”往城外駛去。
霸回到府衙,查看了明日的巡街值守,正是馮遷、宋萬,便回房早早睡下。待到臨晨寅時一刻,霸豁然睜開二目,起身後靜心片刻,仔細聽了周遭確定無人活動,才渾身上下收拾停當,邁步往水月庵走去。
這日正是春分,四月夜最深沉的時分。一絲風沒有,也聽不到蟲鳴鳥啼,隻不遠處靜謐的西城街口偶爾傳來一兩聲野狗的叫聲,隨即陷入更深的死寂。將圓的月亮透過滿蓮花雲,將清幽朦朧的紗幕幽幽撒落下去,層層疊疊的樹、屋,院外的照壁都像被淡淡的水銀抹刷了,蒼白又帶著陰森和幽暗。黑魆魆的陰影下一切都看去影影綽綽若隱若現,蹲踞在那裏的店鋪、牌樓、石獅子和廟門仿佛都在無聲地跳躍,隨時都能撲出來咬齧毫無防備的人。
幽長的西城街仍在沉睡,商戶門板尚未開啟。霸一襲黑色大氅,順著街邊快步前行,不時警覺地觀望著四周,這個時辰連打更的都不知貓在哪個屋角打盹兒去了。
不消片刻便到了水月庵門口,這水月庵並不大,隻有前後兩進的院落,前院是香堂,供善男信女們上香禮佛,後院是禪堂,住著一個五十歲上下的老尼,兩側耳房還有她幾個女弟子。隻是這些女弟子年輕貪玩兒,平日裏香堂那邊的大事情都得老尼去料理。
“師太,師太請開門。”黃霸一邊叩打門環,一邊盡量壓低嗓音叫門。過了好一會兒,才聽見橐橐僧履之聲,緊接著聽見老尼在門內問道:“阿彌陀佛,才這般時辰,這位施主來我庵中有何貴幹啊?”
“師太,冒昧叨擾,確實抱歉。我是榆林莊人氏,前幾日家母冥壽,我出門在外誤了祭拜,回來後好生懊惱,忽然記起家母生前曾多次來水月庵上香許願,便在母親靈前磕了頭許願來燒頭柱香,師太,還望念在我一片孝心,成全在下。”
明顯感覺到裏麵的老尼猶豫了一下,“阿彌陀佛,既是這樣,施主稍待。”過了一會兒,老尼提來一盞燈籠,方才下了門栓,把霸讓到院內。
“多有打擾,多謝師太成全。”霸抱拳作揖,順勢低頭,不跟老尼打照麵。
“唉,施主此心既是發自孝道,老衲便行個方便,請隨我來吧。”
“多謝。”
老尼提了燈籠在前,霸在後,剛返身繞過院中那棵大槐樹,霸忽然驚道:“咦!那是誰?”
老尼也是一愣,順著霸手指的方向望去,卻不妨霸從袖中抽出一把解腕尖刀,衝她腹部便刺了進去。老尼更是驚懼,盯著霸剛要高聲呼叫,霸左手抄起鐵冠道人的舌頭一把就塞進了老尼的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