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行車在楮公館門口停住,一輛黑色的普利茅斯張揚地靠在了大門邊。
楮知憶跳下自行車,道:“這好像不是阿爸的車。”
楮知韶打量著車子往裏看,見裏麵空無一人,道:“可能是家裏來客了。”想到照片的事,終於還是忍不住問,“照片洗不出來,我們該怎麼辦?”
楮知憶在他耳畔低語幾句,楮知韶的臉立刻精彩紛呈起來,末了又有些擔憂:“如果他不上當怎麼辦?”
楮知憶邁了步子往院中走去,語音淡而穩:“不會。”
楮知韶有些把不準她是說對方不會上當呢,還是說不會不上當。
尚未斟酌分明,楮知憶已走遠了。
楮知憶剛邁上丹墀,大廳裏便漫出一股所有人都壓抑了氣息、大氣不敢喘的壓迫感。
家裏是來客人了,還是貴客。
楮知憶走進大廳,就見正上首的沙發上斜斜地倚了個人,白襯衣散散地鬆鬆地開了兩枚扣子,軍靴裹著軍褲的雙/腿隨意地交疊著,瞧著活像個大紈絝。纏著紗布的手裏正拿把錚亮的手術刀削蘋果,長長的蘋果線垂了一端在地上,還在緩緩下墜。
杜月蘭在他下首坐得筆直,她的麵前擺著三隻削地整整齊齊的蘋果。
“大小姐,您回來了,少帥來了。”站在杜月蘭身後的管事,一見楮知憶走進來,連忙出聲喚道,也把還處在僵硬中的杜月蘭叫回了神。
“知憶,你回來了,快過來,少帥找你。”杜月蘭連忙起身拉住楮知憶的手,將她推到百裏司宸身邊坐下,“快來陪少帥說說話,我去廚房催催菜,一會就好吃飯了。”
楮知憶在門口那一鬧,讓她在大帥府受盡冷言,百裏夫人暗戳戳地指責她連個鄉下來的丫頭都看不住,竟連頓飯都不留她。她本來打算著等楮知憶一回家就好好教訓一頓,誰知前腳剛進家門,後腳百裏司宸就來了。
百裏司宸是鳳歧城的煞神,除了百裏大帥整個鳳歧城沒有不怕他的。傳聞前一任副市長與日本人過從甚密被百裏司宸瞧見了,當夜就把人給殺了。
平日裏她們這些人多多少少也會接觸些日本人,所以平時裏看見百裏司宸都是繞道走的,現在人在麵前哪敢造次,躲了再說。
“知憶跟我出去吃。”百裏司宸將手裏的蘋果同桌上的三隻一起掃進垃圾簍裏,擦幹淨了手術刀扔回靴內,妖/嬈的眸子含/著瀲灩的光落在楮知憶的臉上。並沒有強行去拉她。
“啊,那個,那個也好。”杜月蘭鬆了口氣,看向楮知憶道,“鳳歧城有很不錯的館子,少帥帶你去的,定然錯不了。”
楮知憶屹立不動,淡道:“我在家吃。”
這個男人,她一刻都不能跟他呆在一起。
杜月蘭臉色一變,心裏直罵這個沒有眼力界的鄉巴佬。要是把百裏司宸惹怒了,不要她了,到時候她懶上百裏司羽怎麼辦?
杜月蘭正預備向百裏司宸解釋幾句,就見百裏司宸將身子往楮知憶身前傾了傾,唇落到楮知憶的耳畔,低語了一句,楮知憶立刻抬眸看著他,聲音脆亮:“好,我跟你去。”
百裏司宸勾了勾唇,隻有楮知憶才能看到的臉上露出一抹瑰麗至極的笑意。
他們兩人走出去後,杜月蘭鬆了口氣,癱坐在沙發上,低咒道:“煞神配土鱉,絕配。”
楮知韶為楮知憶不平:“阿媽,大姐本來該和誰婚配我們都清楚,你怎麼可以這樣說大姐。”
杜月蘭氣得直哆嗦:“吃裏扒外的小畜生,那個鄉巴佬給你吃了什麼迷魂湯讓你為她說話?”
楮知韶不願再跟她爭辯,跑上樓去。
走到楮公館門外,楮知憶不願再走,退開一步,與百裏司宸保持了距離,攤開掌心,道:“大帥的手令給我。”
百裏司宸從懷裏掏出一隻信封亮在她眼前,軍督大印在陽光下紅的亮眼。
待她看清了,百裏司宸打開車門,示意她上車:“吃完飯就給。”
楮知憶腳下不動,清泠泠的眸子望著他,無言地抗拒。
“不吃飯就把手令撕了。”百裏司宸威脅人從來不隻做做樣子,話剛說完,撕拉一下,信封已成兩段。末了還笑意盈盈地望著她,“撕成兩半還能拚著再用,撒碎了可不能用了。”
楮知憶眼底泛起一層水氣,氣自己為什麼在他麵前總是無可奈何。
她一咬牙,上了車,手裏拽緊了一把手術刀,端著脊背坐得筆直。
百裏司宸好笑地看著她,大掌摩挲著她柔軟的發頂,向她保證:“隻是吃飯,絕不欺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