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悠哉而至,悠哉而歸才對(1 / 2)

夜色深深,驟雨初歇,屋簷上、樹葉上的雨水滴滴答答,除此之外,再無丁點聲響。

寂靜似無人。

素來最晚關門的鐵匠鋪子,不知為何今日也早早關了門,隻留下鋪子口那盞微弱的油燈,任憑疾風驟雨欺負地幾乎熄滅,但終是神奇地保留下丁點火苗,孤獨倔強地看著這場風雨漸行漸遠。

鐵匠鋪子後屋,白日掄錘無數的鐵匠早已酣然入睡,呼嚕打的震天響,偶爾夢囈幾句,也多是與白日打鐵有關,說不出其他東西。

臥榻之側的婦人,卻是翻來覆去,好如烙餅,尤其是耳畔陣陣鼾聲不斷,更加讓婦人睡意全無。

方才聽到村尾傳來的巨大聲響,婦人不放心自家鐵匠,還特意又略施手段加深其睡意,保證不會聞聲驚醒,做出魯莽不可取的失智之事。

算著日子該是輪到那騷狐狸這三年守夜,也不知又會勾引誰去替她,婦人在心底暗暗想著,自家鐵匠先前就被那騷狐狸迷過心智,抱著一大堆鐵器跑去村頭那碧庭橋頭,替那腚比滿月大的騷狐狸守了三天,二人眉來眼去,婦人自然心生不滿,過了三天就將自家鐵匠生拉硬拽回了家。

婦人悄然想到,自打那幾家搬出村子後,這村子的守夜一事就成了燙手的山芋,就說剛到時間的趙家,典型的出人不出力,屁大孩子發把刀,從村頭轉到村尾,就算是守夜了,分明就是不想出力嘛,好在這三年風平浪靜,偶爾一點小波瀾,也無傷大雅,得過且過吧!

不過這些都是自那四家搬出村子後,人心漸漸背離引發的,那四家之前的守夜,每十年一輪,日夜不墜,村子裏遠沒有那麼多雞鳴狗盜的瑣碎事,最主要是那個騷狐狸也遠沒有現在這麼猖狂,哎,真的是山中無老虎,狐狸稱大王了,婦人不禁恨恨想道。

“砰……轟隆隆……”

村尾傳來的聲響愈發劇烈,震得屋頂的灰塵簌簌落下不少,婦人聽得心裏咯噔咯噔的,索性趁著睡意不在,就起身穿好衣物,打算去村尾轉上一遭,要是發現那騷狐狸守夜有所懈怠,到時候免不了要好生嘲諷她一番。

婦人一路前行,路過老槐樹時,還特意瞧了瞧那名叫王丁的騷狐狸家,屋子並無燈火,想來是剛輪接守夜一事,自然得做點樣子給外人看看,莫不然被人揪了把柄,落了口舌,以後在村子裏可不就落了下風不是,婦人又特意探頭瞧了瞧閣樓,確定並無令人生厭的身影後,才繼續朝村尾走去。

一炷香的功夫後,婦人終是來到村尾,其實距離老城牆還有稍遠一段距離,可眼睛遠遠看到的一幕,卻是令婦人望而卻步,再無前行半點的心膽。

視線從老城牆坍塌位置望出去,一隻隻碾盤大小的四腳怪物正蜂擁在老牆頭下,試圖從坍塌的位置爬進來,有一人手頭揮刀不斷,正連續對準那疊羅漢一般湧上牆頭來的金色頭顱劈砍,每一刀揮落,便帶起一捧金雨,飛濺的到處都是,那人也渾然不在意,手中那柄在婦人眼裏,有點眼熟的柴刀隻是重複揮落。

婦人視線望遠,一片密密麻麻的金色海洋映入眼簾,正如一線潮水不斷向老城牆湧來,婦人看得頭皮發麻,腿肚子也有點不聽使喚,心想這潮水一般的四腳怪物要是躍過老牆頭來,這村子可不得遭殃?

“哼,那騷狐狸果然在偷懶,讓不要命的相好來守夜……”,婦人膽怯之餘,卻也依舊對那村子頭號公敵腹誹不已,可當視線從牆頭外收回時,懸停半空的那個金色大字驀然又將視線拽了過去。

“那是……騷狐狸?”

婦人壓下心頭疑惑,睜大眼睛望去,本名王丁的婦人似乎正與那坐在金色大字上的男子說笑,隔這麼遠都能隱隱聽見那騷狐狸的浪笑,呸,婦人啐地一口,罵了一句不要臉,心裏那股沉重壓抑之感頓時煙消雲散。

又遠遠瞧看一會,婦人自覺老城牆外的駭人一幕,必然是王丁耍的手段而已,其實真實目的,多半是偷偷私會那坐在金色大字上的相好而已,至於老城牆是否會被攻破,婦人打心底根本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畢竟,擋下不計其數災禍的老城牆,僅是屹立在這裏的歲月,就久遠到嚇死人。

婦人又在心底暗暗罵了幾句王丁,方才東施效顰,扭著滿月乘興而歸。

老牆頭上,馮笑手起刀落,帶起一捧捧金色血跡,頭發上,臉上,身上,最多的還是兩條揮刀不止的胳膊上,金液順著手臂揮摔,飛濺而出,在周身方丈之地,形成一片小河,然後沿順老牆頭缺口,又流下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