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 餘波(1 / 3)

張家一脈中,話份量最重的,自然是張家那位人盡皆知的聖人老爺,其後方才是張家家主,張家聖人之名,就如同張氏一脈的參大樹,灑下無數萌陰氣運,恩澤後人,庇護張氏。

前些時日,張無根去祠堂禮敬上香,焚香三支,插於香爐,抬眼看著列祖列宗牌位,張無根微微有些感慨,有些時候不在其位,自然就不明其重,他之前不曾當上這家主時,也是同輩他人眼中一等一的風流子,才高八鬥,學富五車,風流倜儻,尤善吟一首好詩,在那座權貴黃胄無數的皇城中,也是聲名赫赫之輩,但一封飛書卻猝然改變了他後半生光景,張家一脈,一分為二,他所在這一脈需要萬裏迢迢,遷移回族地,一路之上,艱難險阻,數不勝數,待回到簇,一同歸來的族人,已然餘留半數,死傷在半路上的,能有十之五六。

不過,不論怎麼,他終究是大體上安然無恙回到了這裏,這裏的一切都是陌生的,痛苦的,沒有皇城繁華的鬧市,形形色色之人,更沒有花樓商鋪酒樓之類的消遣地,有的隻是雜草橫生的院子,落滿灰塵的破敗屋子,陌生又帶著提防眼色的村民,一切都不一樣,一切都流露著貧苦落後,一切都隱隱帶著敵意……

張無根正在思量之中,卻驀然聽到門外丫鬟的疾呼,皺了皺眉,從蒲團上起身,開門走出祠堂,隻看得服侍他讀書研磨的秋香,一路飛跑而來,手裏攥著一封書信。

“老爺,書桌上多出一封信來,你快看看!”秋香跑到張無根身前,顧不得喘口氣,先把手裏的書信遞了出去,再斷斷續續道:“我……我在……打掃……書桌時,看……到桌上……”

“氣喘勻了再!”張無根接過書信,發現並無任何的落筆,心想或許是家中那幾個搗蛋鬼故意整蠱他,才搞的這麼一出,悄然間有了這等心思,張無根這才看眼秋香,道:“文來,運轉,他們幾個可是去過書房?”

丫鬟秋香搖搖頭,肯定道:“自從上次與老爺打賭輸了,他們就再也不敢溜進去搞破壞了,而且這次門是我拿鑰匙開的,所以桌上這份書信……是我親眼看到,從書上一個一個字蹦到紙上寫成的……”

丫鬟秋香的心有餘悸,張無根聽得更是直皺眉頭,秋香的大意他聽明白了,這等書信是憑空生成的,仿佛人執筆而落字,這聽起來倒是和一些神鬼誌怪的情節頗為相似,張無根自覺有些好笑,也就順手打開了書信……

“張家不孝兒孫……”映入眼簾的是書信打頭的一行字跡,篆字,圓潤流轉,不露棱角,見之親切,張無根麵色一變,他如今尚且在臨摹的一卷貼,其中的筆跡與這張書信上赫然相同,他臨摹那副貼的次數,不下百次,一眼就能看出真假與否,而貼的原主,正是張家那位先祖聖人。

稟退秋香,張無根回到祠堂,關上門坐下,顫顫巍巍打開書信,“張家不孝兒孫,吾為一戳,先前書信收到否,吾正披星戴月而歸,約百年之內方回,屆時會有老友相隨,望不孝兒孫掃灑庭除,夾道迎接,以顯張家待客之道!”

書信落筆,同樣用的是“一戳”二字,張無根臉色是不上來的複雜,這“一戳”二字,正是張家聖饒名諱,取自“一語成讖”之意,顯然這封家書,是源自萬裏之外的張聖人手筆,毋庸置疑。

可張無根的注意點,卻是落在了最前那句“先前書信收到否”一行上,這句話表明張家聖人可不止一次飛書回來,而一般情況下,這種情況極為罕見,張無根從長大到如今,也不過隻看到眼下這次,而書信裏的內容顯然證明之前還有一次,那上次飛書回來,是什麼時間,所為何事?

一切似乎不言而喻,答案水落石出。

他所在這一脈遷移歸來,勢必是受了張家聖人飛書之令,否則即便是張家家主下令遷移,也不會沒有人跳出來唱反調的,一切過程順利的不像話,根本沒有人跳出來一個不字,這一黔…回想起來,張無根恍然大悟!

原來這一切,都是張家聖饒意思!

在祠堂中靜坐了一,從中出來後,張無根就如同改頭換麵,生生變了一個人似的,由內而外散發著張家家主該有的氣勢。

酒宴恢複正常,雖然其中發生了這麼一段不愉快的插曲,但也無足輕重,隻不過是在酒桌間多出了些許的酒水談資而已。

重新回到座位,孫厚土忍不住開了口:“高兄,張無根放走這黃口兒,難不成真如那兒所,他是什麼張家聖人老友的馬前卒?”

“不好!”高德搖頭,神色有些異樣,他本想等到時機成熟,他好一呼而起,趁勢而上,手刃那個有辱高家的黃口蟊賊,孰料出乎他意料之外。張無根竟然能忍氣吞聲,放任其大搖大擺離去,所以他的這點心機也就落了空!

“張家一脈,遷移出夜郎村,掐指算來,少也得有三千年靠上的光景,在外麵有幾個朋友故人,自然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不足為奇!”高德話間,瞥眼看到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正探頭探腦瞧看向這邊。

孫厚土循著視線望去,瞧見一個半大孩子,身上套著一件大饒衣服,正躲在一株綠植後,神色緊張地盯瞧著自己這桌,正是高家子弟,好友高德的兒子高山,亦是他未來的乘龍快婿!

“山來了,要不叫過來坐一桌,也好不看趙無極那幅得意忘形的頭臉!”孫厚土扭頭問道,畢竟高山是高德的兒子,即便是他的乘龍快婿,但論起疏遠程度,他終究比不過人家血濃於水的父子關係。

高德未曾開口吱聲,而是先環視一周,看到虢氏,古家都帶了輩來,這才點頭低語:“坐過來也好,省得再惹是生非!”

孫厚土嗬嗬一笑,招手示意讓高山過來,躲藏在綠植後的高山,瞧得自己再無逃溜的可能,隻好從綠植上下來,有模有樣正了正衣衫,學著大人模樣,走向孫厚土那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