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知秋帶著一袋子吃食,登門而來,自然已經不是第一次這般做了。
對於老更頭這座布置別有特色的院,褚知秋可謂是打心眼裏喜歡,沒有什麼氣味刺鼻的雞籠鴨舍,沒有什麼故作詩畫的假山流水,有的隻是莫名讓人舒服的涼亭,隨意擺放的書架,書架上可見的才子佳人,以及那口最吸引她的水池。
大大方方坐下前,褚知秋把一袋子吃食遞給了老更頭,老更頭也沒有拒絕,接下打開掏出一個夾了菜蔬的饅頭,心滿意得的吞吃起來。
褚知秋一看,笑眼彎彎,頗為自覺的抓起一把餌料,開始專心致誌的逗喂起池中遊物。
老更頭瞥眼池底那尾大腹便便的遊物,想了想,道:“知秋,少給池底那一尾喂些,早上我喂食的差不多都被它搶吃了去!”
褚知秋這才恍然大悟,笑道:“老更爺爺,我這青背怎麼慵懶成這樣,喂食餌料都懶得動彈,原來你早上已經喂食過了,難過呢!”
老更頭哈哈一笑,繼續吞吃著滋味不錯的夾菜饅頭。
喂食片刻,褚知秋驀然歎聲氣,有些甚無心思,“老更爺爺,你早上怕是還沒出門吧,村子裏可是出了大事哩,趙家那個傻子趙無極莫名死翹翹了,高家的那個金疙瘩高山也離奇失蹤了,剛才高家人還在滿村子找人呢,也不知道這是怎麼了……”
老更頭隻顧吞吃手裏的饅頭,似乎對村子裏發生的這些事絲毫不感興趣,隻是默默點零頭,這還是看在姑娘熱心腸的份上。
“那個趙無極昨還是活蹦亂跳的,聽在張家酒宴上大出風頭,而高家金疙瘩同樣如此,不過好像兩人在酒宴上發生了一點口角,高山被高家主喝退回了家,這兩個人可是一對死對頭,這下可好,雙雙把命送了去……”
褚知秋的前言不搭後語,老更頭也沒什麼,隻是問了一句:“你昨沒去張家酒宴?”
褚知秋點零頭,隨後又搖了搖頭,“我跟著爹爹去了一會,看沒什麼好玩的,也就回了家,誰想到走的過早了,後麵發生一大堆熱鬧哩!”
喂完手裏的餌料,褚知秋起身去到涼亭,在書架上選了一本黃紙,開始坐下饒有趣味的隨心翻看起來。
等到老更頭吃完饅頭,二人就拿著各自的垂釣器具,來到八百水泊岸邊的老地方,掛餌料拋竿,動作一氣嗬成,老更頭倚在岸邊樹幹,打起了瞌睡,褚知秋一心二用,既得照顧自己的魚竿,又得兼顧老更頭的,忙的不亦樂乎。
夢境鄭
一座戰火交織的皇城上,蟻附而上的伐城兵士,正被城頭點燃的一桶桶桐油當頭澆下,大火瞬間綿延成火海一片,慘叫聲不絕於耳,雲梯上跌落下一片片焦黑的屍首。
城牆下,是兩軍交融在一起的搏殺場麵,從開始的陣法對撞,到中途的血肉相搏,到得眼下這時,地上已經倒滿殘肢斷臂的屍骸,有的還未曾咽氣,被割開的喉嚨裏不斷溢出血腥氣沫,有的身重多刀,前身後背都被戳砍成了篩子,漏著骨頭髒器,躺在地上等待著死亡的到來。
在遠處,是幾排大型投石器,裝上百斤巨石,利用彈射將巨石砸落在敵方陣地上,威力不亞於一位拳腳無雙的江湖高人上陣廝殺。
巨石器上插滿了染血箭羽,旁邊也堆滿了幾層屍骸,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就在一陣陣箭羽傾落後,徹底隕落在這座注定保不住的皇城腳下。
在敵方大軍下令攻城前,坐鎮皇城的皇帝已經帶著後宮一眾妃子駕車逃離,隻留下守城的三萬將兵,帶著對這個皇朝最大的熱忱,開始了最為慘烈的守城慘戰。
一位盔甲殘破的將士,從城頭下到城下,命看守城門的兵士打開城門,單騎而出,白馬銀盔,金槍血戰,隨著敵方又一波箭羽傾瀉,連同將士在內的八百兵將,為邊西落的餘暉,添上了又一道壯麗的色彩。
城中,惶惶不安的氣氛一直籠罩在所有饒心頭,像是揮之不去的陰雲,隻有幾乎毫無可能的勝利曙光才能徹底將其驅散。
屍骸遍地的街道上,一位滿身血汙的老者正盡力對一位腹部被刀攪碎的婦人搶治,但奈何婦人肉體凡胎,一口心氣早就四散而去,若不是身邊跪著的丫頭,婦人怕是早早閉上了眼,撒手人寰。
“老夫盡力了,你娘親……找張席子來,一會挖坑埋了吧,不能死後落的個孤魂野鬼,沒辦**回轉世!”老者擺擺手歎息道,已然麻木的姑娘跑去找來一張破席子,蓋在血肉模糊的婦人身上。
“孩子,你願意跟著老夫走嗎,在這個亂世,起碼可保你平安長大,也算是老夫對你娘親有個交代!”老者坐在地上,雙手微微顫抖,這雙手在這些時日,已經救過不下百餘位生命,但沒救下的,也就沒救下,徹底成了這座亡城之中的一縷孤魂。
姑娘機械性地點點頭。
老者心中一歎,在亡國的大勢裹挾下,人已經不能稱得上人了,隻有活著和死去的區分,其他的並沒有什麼差別。
他不過是亂世中的一粒沙石,便是能不被亂流衝走片刻,但這種堅持終究是徒勞無益的,一粒沙石怎麼可能抵擋下滾滾潮流傾瀉?
在城中找尋到一處還算僻靜的巷子,老者讓姑娘躲在這裏藏好,他去找些吃食來,眼下這座亡城,已經開始有啖食肉粥的現象出現,老者也是無能為力,在這種情況下,自己活下去,才是唯一的目標。
穿街繞巷,老者來到一座青磚碧瓦的大院門前,朱紅的大門敞開著,進進出出的人彼此都行色匆匆,即便是撞在一塊,也是連忙低頭遠去,根本不想在此停留片刻。
抬眼看下失了顏色的匾額,“高府”,老者抬腳踏進門檻,跟著幾位衣衫襤褸之人來到院中,頓時被眼前景象震撼,入目是一片血海,寬闊的院落堆滿了人屍,一層摞一層,足足有四五層高,在屍堆之上,站立著一位披頭散發的瘋子,手裏揮舞著一把斷刃利劍,正朝歇斯底裏喊道:“亡高家,亡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