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五章 各有落子(1 / 3)

三月裴都古國兵起西南,五月又有鷯勾古國兵陳正北,加之近十座受此兩國庇護的彈丸小國蜂蛹而起,短短半年之中,對虎狼皇朝出兵者,已達十一二數之多。

虎狼上下,腹背受敵,惶惶不可終日。

沒有誰能夠知曉虎狼皇朝還能再堅持幾刻,堅持到何時,畢竟早前屯兵六十萬之數,麵對山上仙門占據數量優勢,但隨之十數古國加入這場硝煙,六十萬就顯得捉襟見肘,疲於應對。

每次攻城大戰,皆是先由裴都古國遣兵而上,牽扯城頭重兵,再由山上仙師配合秘術神通,合而攻伐,一波攀城攻伐時間也會長久,就會迅速退下換一波繼續攻伐,如此高強度高密度廝殺,往往持續半天左右,雙方就需要止戈修整。

城上的鮮血往往是尚未幹透又被覆蓋,殘屍斷骸堆壘如山,來不及抬下城頭就隨意堆在一地,路過兵士也並無太多心緒關注這些前幾天或許還在一塊侃大山的兄弟,隻是會下意識握緊手中刀兵,性情火爆的或許再啐罵幾句,至於報仇雪恨之類的言辭,這些終日刀尖舔血之輩,多半不會說。

重兵攻伐廝殺過後,雙方也不可能真正止戈,零星遊兵附城騷擾,人數頂多也就數十人,結成幾個彼此默契的小隊,來去從容,進退自如。

應對這一類遊兵騷擾,守城兵士也不會過於重視,往往亦會派遣相差無幾的隊伍靈活應對,較比死傷慘重的重兵攻伐,零星騷擾就不值一提,乒乒乓乓的刀兵碰擊聲,在城頭上顯得格外突兀,一些倚坐在地休憩的兵士甚至還會打趣幾句,軟嗒無力,渾然像婆姨在打架。

地龍背著與小身體不稱的大藥箱,像一隻遊曳不定的孤魂野鬼,在城頭上跑跑停停,忙活不停。

“辛大哥,大家都說你婆姨生的甚是討人歡喜,與你這大老粗簡直不相搭,就憑這一點,你可得好好活著,自家婆姨哪有讓別人疼得道理不是?”

“小王八蛋,毛都沒長齊,還在這裏調戲老子,放心,一時半會老子死不了……”

諸如此類的對話,總能在略顯死氣沉沉的城頭上響起,不是背負藥箱治病救人的地龍罵人,就是被脾氣火爆的兵士臭罵,但隨之周圍兵士起哄,這種對罵往往也就變成了一種潤物無聲的調劑。

“嘟……”

號角聲再度響起。

攻守大戰即將再次開始。

地龍將一位被劍捅穿肚腸的漢子背在身上,混跡於操戈而起的兵士洪流中,朝著城下方向迅疾而去。

好不易到的城下重傷營帳,地龍小心翼翼將背上兵士放下,被匆匆喚來的軍醫是位腿腳不甚靈便的漢子,自己頭上也纏著厚厚的紗巾,懷裏抱著一個暗紅藥箱,來不及多看終日沒少給他幫忙的地龍一眼,就吩咐道:“撕開上身衣物,再把炭盆拿過來……”

看著軍醫血漬呼啦的救治,年歲不大的地龍有些難受,“出去透口氣,這裏暫時用不到你了……”正在用燒紅烙鐵給兵士止血的軍醫,無暇分身顧忌太多,隻能讓這個幫了不少忙的小人先行出去。

出得營帳,地龍耳畔裏還回蕩著烙鐵“滋滋”冒煙的聲響,抽了抽鼻子,隻覺得吸入鼻息的都是肉被燙熟的氣味,“嘔……”,終於無法忍受,地龍彎腰嘔吐起來。

回到略顯沉寂的軍帳後,與尚在推衍沙盤的師父打過招呼,病仄仄的地龍就坐在書堆中,顯得死氣沉沉,不知道思量著什麼。

南城。

正與麵攤掌櫃聊敘的瘋子聽聞號角聲再度響起,手指不禁又在桌麵劃下一橫,心裏思量,半日之內,重兵攻伐就多達七次,再照此下去,六十萬也就半年光景,就全要堆簇在城頭了!

因為無人吃麵,麵攤掌櫃也就能坐下來與瘋子聊敘幾句,掃量一眼桌上寫下的“正”字,掌櫃開口道:“聽說裴都小國的兵士個個如狼似虎,甚是凶猛,咱們的兵士被打壓的厲害,昨個僅是一天,就損失了四萬,唉……”

瘋子沒有接茬,神色肅穆。

“聽說兵部幾位大員,都連夜收拾細軟,準備跑路投敵,隻不過被國師大人拿下,如今吊在皇宮門前,殺雞儆猴給其他廟堂上的官老爺們看,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戰火歲月,這類消息往往最易不脛而走,掌櫃也是前兩日聽人提及過一嘴,對方沒有多說,他也不好多問,如今被翻出來佐酒,也算有滋有味。

“怕死而已,算不得什麼大事,誰人不怕死,這天底下就沒有這種人,連山上神仙老爺修道,也不過是為了證長生,何況凡夫俗子,依我看來,腳底抹油溜之大吉的人還不夠多,最起碼平日那些鮮衣怒馬仰仗兜裏有銀子的紈絝子弟,不都是老老實實縮在家裏,等這些人什麼時候跑路了,才能說明一些問題!”

瘋子推衍完心中算計後,笑著給掌櫃倒了杯酒水,蹭酒得有蹭酒的覺悟,連酒水都不想倒一杯,那還怎麼細水長流?

掌櫃是個糙人,也不懂瘋子話裏有話,隨口接茬道:“那些人隻怕是跑不掉,聽說國師大人早就下令,將南城這些官老爺的府邸圍了個水泄不通,想飛出一隻蒼蠅都難,不過有意思的是,有兩位戶部大員稟明聖意,願意捐出所有家底作為軍資,不過卻也引來諸多大員埋怨啐罵,說什麼想名流千史,想做什麼千古聖人等等,總之這些官老爺是吵翻了天……”

瘋子一笑,“北城兵士為國捐軀,南城官老爺為國捐銀子,這怎麼算都是官老爺劃算,想必那些心有怨言的官老爺是一時沒有想通其中道理而已,等想通透了,自然也就再無怨言!”

“誰說不是呢?”

掌櫃歎息一聲,“如今南城尚有嚶豔歌聲可聞,可北城隻剩下人死樓空,再不濟你我還能坐在這裏侃大山,可北城街頭什麼樣子,南城這些官老爺怎麼可能有人見過?”

瘋子笑了笑沒有再言語,心說這位隱退的皇帝老兒也委實有趣,明明有力挽狂瀾之力,卻寧願在這街頭做一個麵攤掌櫃,也不願重回廟堂坐金椅,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大隱於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