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朝後的元康帝雲翎恪匆匆趕往裕靈宮,原因隻是因為,剛剛在乾元殿時,有裕靈宮的公公來報,說裕靈宮崔賢妃身染重病,十皇子於裕靈宮門處哭鬧不止。然才行到半途,元康帝便被榮公公攔在了九曲回廊上。
“你怎麼在這?”被擋住去路的元康帝心有不滿,再加上於乾元殿得知崔賢妃身體有恙,兩廂怨怒都似要發泄在榮公公身上。“皇上,皇後娘娘她……”榮公公由禦花園偏閣趕往乾元殿的途中遇到領著太醫疾步快行的徐皇後侍女幽思,方才得知徐皇後已是纏綿病榻數日,這才匆忙趕來告知元康帝。
而此時的元康帝又怎會聽榮公公所言,即使當年真的情寄徐念貞,歲月蹉跎,真情也已被消磨殆盡。這一刻的雲翎恪想要見到的,恐怕隻有裕靈宮裏的賢妃崔欣娘和剛剛五歲的十皇子雲仲陽。“榮連福,朕沒興趣知道皇後怎麼樣,來人,擺駕裕靈宮。”冷冷的說完,榮公公所能看到的就隻有象征帝王的黃龍衣角,仿佛時間的流逝已經讓雲翎恪離眾人愈加遙遠,當年那個溫潤如玉、心係天下的帝王早已模糊不清。
望著遠去的明黃人影,榮公公隻得低低地輕歎一聲,拂塵劃過,想將方才的冰冷言語揮散。怎不想,這初春之時,刺骨的風早就將元康帝的冰言冷語吹進鳳鳴宮之中。
元康帝剛剛到裕靈宮的宮門前,便聽到自己的幺子十皇子雲仲陽哭鬧的聲音,一瞬間眉眼一蹙,抬腳走了進去。宮門處的守門公公與都人此時卻與一幹人一齊哄著哭鬧的雲仲陽,一心隻祈求“要命的小祖宗,千萬別因此惹得賢妃娘娘與皇上不悅”,到頭來倒黴隻能是人微言輕的公公都人。
元康帝才至二門處,就看到身著絳色綿錦的“小祖宗”在眾多奴婢的中央哭鬧,且是自己越靠近一分,哭鬧的聲音愈加響亮。這也難怪,小小的雲仲陽的“任務”就是吸引父皇的注意!這也不免他的幾次三番提高聲音,但小臉上卻被一雙白嫩的小手遮住,沒流出幾滴眼淚。
“仲兒,這是怎麼了?”元康帝快步來到雲仲陽麵前,抱起這個自己疼愛有加的兒子,“是不是這幫奴婢惹仲兒不高興了,告訴父皇。”
此話一出,唬得眾人在初春的季節生生濕透了衣衫,竟是連問安請禮都忘卻了。
雲仲陽眼見父皇真的如母妃所言出現了,滿心的歡喜自是不提,忙低頭答道:“仲兒隻是心疼母妃,父皇不要怪罪別人。”說完,抬起低沉的頭,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甚是喜人,好似在告訴別人“我沒有說謊”。
“還不備下熱湯,沒見到十皇子的臉都凍紅了嗎?”元康帝盯著雲仲陽凍得通紅的小臉,眼裏說不出的憐惜,“仲兒和父皇一同進去,問問母妃到底怎麼樣了?”說著就跨進了裕靈宮的前殿,而身後的一眾奴婢卻不敢移動分毫,唯恐被元康帝的怒火燃燒殆盡。恐怕也隻有照顧十皇子的乳母、宮婢方接著準備熱湯的由頭,避開這是非之所。
進得前殿,元康帝就見到崔賢妃的貼身婢女嘉柔端著碧玉薄胎碗從內室走出,便急聲問道:“你家娘娘可大好了?十皇子在院中哭鬧你這婢子就沒聽到嗎?”
嘉柔哪裏見過這般怒氣的皇帝,急忙跪下行禮說出了早先就準備好的說辭,“皇上贖罪,非是奴婢不肯理照十皇子,確是娘娘重病,不便將十皇子接進宮中……隻恐……隻恐將病氣招至十皇子啊!”一番說辭下來,既免除了自身不顧皇子的罪責,又將皇帝的注意力引到賢妃身上,依皇上對十皇子與娘娘的關愛,必定可以完成娘娘交下的事。
“朕隻是幾日不見欣娘,病情怎會如此嚴重?既然如此,父皇進去看望母妃,仲兒就不要進去了。”果不其然,元康帝聽聞崔賢妃病重,急急將雲仲陽交給殿中的嘉柔,快步進了內室。不知在內室之中,元康帝與崔賢妃是如何光景,宮中各院所探聽到的消息,也隻有一條由裕靈宮衛公公傳出的元康帝口諭。當天,天寧三十年三月初五,元康帝口諭,曉諭六宮,朕憐賢妃崔氏、皇十子患幼兩艱,惟親躬照料,方補為父、為君之過,萬事不得打擾。
可誰又能想到,一世英名的元康帝今日所作所為,乃是陰溝裏翻覆了行船,將欽傲的江山置於了何等的危險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