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穆寒逸。

從見到他第一麵起,他的眼睛裏,就滿是鄙夷與不屑,如同一把把尖銳的碎玻璃,無情的紮進她的血肉。

她不知道如何躲避,她隻能盡可能心的對他微笑,盡可能的不讓他看見自己。

但是這個特別的日子,她曾想鼓足勇氣向他靠近,她想他是她在這個世上剩下的唯一親人,然而他還是用那樣慘烈的方式把她摔開。

也許她還是應該繼續躲起來。

這樣想著的時候,阿紫就挪動著腳步,開始偷偷後退。

但是她突然聽到了穆景淵的聲音。

公墓那麼安靜,他的聲音隨著風飄過來,她以為聽錯了,再轉頭時,卻發現他已經平靜的抬起頭看著她。

她無處可逃。

“過來。”他。

“阿紫,你過來。”

那是上官紫靈第一次和穆寒逸坐得那麼近,近得她仿佛可以聽到他的心跳,有節奏的,緩慢的,令人安心的。

他第一次沒有吼她,也沒有朝她冷笑,更沒有厭惡的要她走開。

也許是因為他們的麵前沉睡著的人,恰是他們兩個生命中最愛的親人。

她的媽媽。

他的哥哥。

“我用了很多方式試圖讓他們抓在一起的手分開,但是都不行。最後,隻好把他們一起燒了,合成這個墓。”他的聲音平平的,聽不出剛才的悸動。

“我哥一向是唯我獨尊的人,這下他如願了。”他的聲音漸漸低不可聞。

上官紫靈卻猛然顫抖起來。

這是她第一次聽到蒼空起這些,媽媽死了以後,所有人都把她當成空氣,沒有人向她解釋什麼,沒有人試圖給她安慰,她甚至不知道那些情形,以及為什麼媽媽沒有一個單獨的墓。

這是穆寒逸的墓,隻有他的碑。

除了他們,沒有人知道,這裏麵葬著的,是兩個人。

他們的骨灰和靈魂。

她削瘦的肩如風中的落葉般顫抖,她伸手捂住自己的嘴角,怕發出的聲音又引起穆景淵的喝斥,那繞在她手指上的兩個紫色氣球卻趁機飛上了空,飄飄蕩蕩的奔向自由。

穆景淵默默的轉頭看著她。

她拚命的咬著自己的手指,那些纖長潔白的手指,骨節因為極度用力而泛出青色來。但是她的眼淚仍然大顆大顆的湧出來,沒有聲音的掉落,她仰頭看著那兩個越飄越遠的氣球。

他的心也隨之一顫。

“哭什麼。”他的聲音又冷了起來,他毫不留情的一把抓下她的手。

“對不起……”她知他又生氣,隻是聲音斷續哽咽的道歉。

為什麼總是她在對自己道歉?該對自己道歉的,是躺在他們麵前再也不會悲傷的那兩個人。

他怔怔的看著那隻抓在自己手掌裏的少女的手。

上麵的眼淚和牙印,都清楚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