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句淡遠卻帶著嚴重質疑的話,讓地上的鵝黃色身影不由自主哆嗦。
思月惶恐不安,愣愣看向神情清肅的楚悠悠許久,流淚辯解:
“娘娘,您可以懲罰思月的擅自做主,但請您相信,思月對您絕無二心。思月之所以會擅自做主,完全是為娘娘考慮。娘娘仁慈,但仁慈是後宮中最應該舍棄的情感。”
楚悠悠緊蹙柳眉,心下萬般糾結:
“因為你自作主張,本宮深陷泥沼。小翠身亡,盈妃到皇上處哭訴,明天也必稟告太後,要求給個說法,你說,本宮該如何善後?”
“下毒本是盈妃意欲所為,娘娘並無任何過錯,皇上太後必能明察是非。”
可能意識到自己的確有欠考慮,思月的聲音不如剛才理直氣壯。
“仁慈是後宮中最應該舍棄的情感。思月,看來你很熟悉後宮生存之道。照這麼說,本宮應該將你交出去以自保,是麼?”
楚悠悠緊緊盯住眼前清麗小臉,凜冽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寒冷。
流光溢彩的富麗大廳沉浸在靜默中,敏銳的楚悠悠緊閉嬌唇,一動不動的看向思月。
因為太安靜,她幾乎可以聽到思月急促的呼吸聲。
也就在這意味著不安的呼吸起落中,楚悠悠做了個艱難的決定:
如果思月求饒,她會將其交出去,以圖自保!
因為現在的泥沼,她沒有辦法不舍一兵一卒來全身而退。
片刻後,思月抬頭迎上楚悠悠的眼睛,堅定回答:
“是!娘娘的確應該交出思月自保。雖然思月是出於好心,結果卻令娘娘陷入難堪,所以思月願意承擔任何懲罰,即使是死!”
她字字有力的不含糊回答,讓楚悠悠頗為驚訝。
兀自輕歎兩口,楚悠悠拖起撒地潔白長衫,慢慢步入臥室。
背影綽約的她步步輕緩,似乎是在考慮什麼重大的問題。
思月看她什麼也沒有說就離去,身子軟軟跌坐在地麵上,懊惱自己為什麼如此衝動。
思月啊思月,枉你一向自命聰明,還信誓旦旦報仇,現在呢,大仇不禁未報,連性命都難保。
獨自哀歎的她很久後才慢慢爬起朝自己臥房走去,神情淒然。
***
春雨無聲。
清晨起床,楚悠悠從半掩的窗戶看到院子裏的花木氤氳著一層薄薄濕氣。
這層濕氣,也同時籠罩在她心頭。
小棉端著洗臉水悄無聲息進門,拿起桃木梳輕輕梳著楚悠悠宛若錦緞的長發,猶猶豫豫開口:
“娘娘,思月那丫頭……昨夜低低啜泣很久,您真的……要將她交給太後和盈妃麼?”
望著銅鏡中眉黛遠山唇勝桃花的自己,楚悠悠想起晉國大院中的那片桃花海。
三月已盡,桃花也到了跌悠悠泥的時刻吧?
韶華易逝,光陰荏苒,生命又何嚐不是如桃花一般短暫?
再怎麼華美,卻也抵不過歲月的輪回,甚至是意外的風雨。
自己如此,小翠如此,而思月……
想起思月平日清淺動人的笑,和時不時的俏皮話,她淡淡的聲音像是從夢幻中傳來:
“小棉,你說本宮該如何?”
“小棉不敢左右娘娘的主意。昨日在昭陽殿您跟皇上說會給個交代,恐怕不能食言。思月是個聰明丫頭,可惜有點衝動。”
小棉熟練的替楚悠悠盤著發髻,細長眉眼中盡是憐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