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還沒有說完,東方恒就已經按捺不住起身。
怒容,攀爬上他俊美無比的臉龐。
“皇兄,不論玉妃對你做過什麼,難道你一點恩情都不顧念嗎?小弟從來不相信你是個心腸硬朗的君王,可從初雪到初恵,無一不證明你心比鐵硬!還記得年少時,我們討論過,是不是曆代君王都會走上一條孤獨道路?你還記得自己當時是怎麼說的麼?當年那個意氣風發,指點江山,卻不失仁愛,胸襟寬廣的皇兄,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嗎?”
莫名其妙的一番指責,讓東方宸錯愕很久。
自從梅初雪,也就是他曾摯愛的雪妃身亡,他和曾經感情良好的兄弟東方恒之間,就已有一層隔閡。
而今,更會因為玉妃之事而雪上加霜。
但事實,並不是東方恒所說以及所認為的那樣。
可惜的是,東方宸不知該如何解釋。
很多事情,都難以解釋,更是無法解釋的。
比如,該怎麼告訴他,初雪從來都把他當兄長看待?
比如,該怎麼讓他明白,自己越來越勤於政事,甚至會公然反對太後關於國事的提議,是因為深知自己活不過明年中秋?
又比如,又怎麼能告訴他,如若自己一旦離去,皇位之爭肯定會讓天下百姓生靈塗炭?
高高在上的太後,兵權在握的東方銘,以及盤踞四方的小國……
這些全都不是小覷的,不是麼?
隨意瀟灑得如行雲流水般的皇弟啊,所有這些,我究竟該這麼跟你說?
從初雪之死到現在已經幾年過去,而你從來都不曾釋懷,對麼?
暗自嗟歎兩口,東方宸眼眸黯淡下去。
再次瞧見抿著香茶的東方銘眼中有掩飾不住的得意,他皺皺劍眉。
小恒素來不喜政事俗物,更不擅長勾心鬥角,盡管他聰明,有時候還會冷酷危險,但從本質來說,他並不是個可怕的人。
不論對太後,對東方銘,還是對我來說,他似乎都構不成威脅。
為什麼發生的一切,都有了他的影子?
小恒,作為兄長,我很想成全你的海闊天空,可終究有些力不從心。
因為,一切已經變得不可收拾。
也許你從來都不會明白我的無奈和苦心,也罷,我亦從來沒想過讓你對我感恩。
別人不了解我不要緊,重要的是我知道在幹什麼,以及幹得對不對。
從那日當堂駁斥太後之詞開始,我,就已經不是從前的東方宸,不是麼?
無奈輕輕深呼吸兩口,幽深瞳孔裏的黯然慢慢斂隱,東方宸沉下麵孔:
“朕想知道,從什麼開始,朕那位生性樂觀、溫文爾雅的皇弟變得憤怒出格,且連君臣之禮都不顧了?還有,朕也想知道,你這把怒氣,究竟是在為舊事,還是眼下?”
天生的帝王威儀,讓剛才還悠然自得的東方銘和氣憤填膺的東方恒均驚詫萬分。
他們似乎都不敢相信,眼前這個滿口質問的男子是那個曾經隱忍沉默的皇上。
見他們呆住,東方宸騰的起身,龍袍袖子一甩,朝內居走去:
“朕剛才的話還沒說完,待皇後痊愈,朕會親自去大牢審問玉妃,到時候你可陪同前往。不過朕要提醒你,謹記自己身份!”
***
待明黃色身影消失,邁進長廊的東方銘一手橫抱胸前一手輕觸胡須,若有所思:
“小恒,有沒有覺得……他好像有點和從前不一樣?”
“他是不是一樣,與我何幹?我說過不來找,皇兄你偏偏拉我來!現在鬧成這樣,你開心啦?”
桃花眼瞪著眼前人,東方恒的火氣比任何時候都要大。
其實,這火氣裏麵有一部分是為自己剛才的無禮。
見他把責任推給自己,東方銘不悅,拉長臉道:
“別給我裝!難道你以為我身在曲州,就不知西京事?你不僅帶歌姬進宮彈曲刺激他,還策劃行刺!其實啊,你比皇兄我更很他,對不對?畢竟……”
陽光明燦燦的懸掛在蔚藍色的天空,皇宮內長廊曲繞,花樹濃蔭,午後時分尤顯靜謐。
雕梁畫棟的抄手遊廊中,東方恒因為東方銘的話而停住急急匆匆的腳步。
站定,轉身,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向自己的皇兄,他薄唇輕啟,但字字堅定:
“恨?皇兄,你的無稽之談,小弟實在沒興趣摻和。不過小弟用剛才他說的一句奉勸皇兄:謹記自己身份!”
東方銘一直都知道,自己弟弟是個對權勢沒什麼追求,隻喜歡風花雪月悠然生活的男人。
但他卻怎麼也沒料到,在自己百般布局後,小恒仍舊會用這種口吻跟他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