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開清水庵住持,娘娘您恐怕是對思月最好的人,不但救我,還對我寬容,所以娘娘您說什麼,思月都不會介懷。我沒有證據證明家父清白,隻是出於一個女兒對父親的信任。從我懂事起,家父就經常教導我做人要耿直真誠,坦坦蕩蕩。他就是一直這麼要求自己,兩袖清風,坦蕩愛民。若說他會貪賑災銀糧,思月實不敢相信。”
誠懇的語氣和堅定的眼神讓楚悠悠確信,思月不是撒謊。
如果思月父親的確清廉,難道東方宸當年真未查明麼?
將思月所說的每句話再來來回回思考好幾次,楚悠悠有意無意道:
“當年朝廷派去的督察的官員,你可知道是誰?”
“是……如今朝廷中的左丞相袁恪。娘娘,您應該知道,如今朝中,右丞相李懷穀和左丞相袁恪,乃東方宸最倚重的文臣,不然也不至於到丞相之位。”
恨意難掩的話,讓楚悠悠深斂美目。
無法判斷當年到底發生什麼事,但直覺告訴她,東方宸不是那麼武斷獨裁的人。
毫無意識的,她像是想說服思月又像是在說服自己的道:
“很多事情並不是我們想的那樣……”
她的這句話不僅讓屋頂靜氣屏息的封希佑心生惱意,也並未得到思月認可:
“娘娘,難不成真如奴婢從前所說,您愛上他了嗎?國恨家仇,娘娘真可以一笑泯恩仇?娘娘素來心慈人善,如果您不忍心動手,思月願意代勞!”
一個“愛”字讓楚悠悠再次心驚膽戰,輕拍幾案,她猛然站起。
冰藍色披風泛出冷藍的光映至清幽眼底,雙眸泛出濃濃哀怨。
“本宮願意聽聽你想怎麼殺了他,大膽直說吧。”
擠壓太久的仇恨翻滾而來,衝昏思月頭腦,平日察言觀色的她絲毫沒注意皇後的眼神,嘴角浮上冷笑凜然作答:
“他武藝在身,當然是下毒,而且最好能嫁禍珍妃。珍妃仗著自己是太後侄女,對娘娘多次不遜。她不是很想取得皇上歡心麼,那就陪他一塊死好了!”
字字驚心,楚悠悠心潮狂湧,她無言以對。
她理解思月年幼成孤的心情,卻沒料到仇恨竟如此深深紮根在她心間,更沒料到的是她竟然還想拖珍妃下水!
雖然珍妃對她時常不恭,但楚悠悠從沒想過要將與這些無關的人拉進來。
仇恨麼,在有仇的兩方解決即可就好。
是思月太聰明,還是我太懦弱?
和她相比,我的國恨家仇不知要深多少倍,為何我一再猶豫遲疑?
難道我真是個容易忘卻的人麼?
***
一抹白影從天而降,讓慷慨激昂的思月嚇得倒退兩步。
驚慌中,她低頭凝視飄然而落的男子,發現竟然是為皇後施針的封離!
手不覺掩上唇間,她惶恐不安的看向楚悠悠:
“娘娘……娘娘……這……”
“她的提議很不錯,悠悠,為何……久久不表態呢?想不到你在宮中有如此得力助手,我深感欣慰。”
懸於房梁的封希佑聽得下麵清麗女子狠狠言辭後,心中不覺冷笑。
又多了一顆可以利用的棋子,不是麼?
良久都聽不到楚悠悠的回答,他知道她又在遲疑。
本不想現身,但他知道如果自己不出來,恐怕這顆棋子就要被錯過。
而讓他惱怒叢生的楚悠悠,恐怕也難以下定決心去執行任務。
僵硬站立,楚悠悠的右手用力捏住幾案一角,青色脈絡在白皙手背上清晰可見。
麵色幽冷的她知道,自己此刻恐怕已沒有退路。
佑哥哥殺意已決,思月又甘做馬前卒……
這兩人不謀而合的想法早已剝奪走我說話的權利,不是嗎?
溫度宜人的夜晚,楚悠悠卻覺得自己站在思月之前所說的那個酷寒冬日。
空中早已漫舞雪花,從冰麵上吹過的凜冽冷風狠狠刮進她的身子,似乎要將她纖細的身子刺透。
思月睜著疑惑的雙眼,看向眼前玉樹臨風的男人。
初見他,是他為皇後施針,一襲白衣,眉宇俊朗溫潤,像三月暖陽輕輕灑落,又像傍晚夜風習習,給人帶來的感覺總是無比舒適。
看到他,似乎就能看到所有美好。
但他出現在皇後房中,聲音也和聽到的低語幾乎一模一樣,看來他就是之前和皇後交談之人。
竊竊端詳許久又見皇後久不開口,思月終於忍不住:
“封離公子,你……封離不是你的真名,對不對?你進宮也是為了殺他,對嗎?”
“聰明,不過聰明的人,往往死得更快。”
捏著蕭管,封希佑笑容滿麵,言語成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