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她乃兵馬大元帥伍成功之女,本來就是天之驕女,進宮後越發如日中天。
可惜的是,父皇也許從沒有真正了解過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知道當年太後在宮中是什麼妃麼?
德妃!一個‘德’字,是父皇對她的最高褒獎。
賢淑貞德,這大概是所有人對她的印象。所以不論何時,她始終都喜歡在人前維持賢淑貞德,這也許是她對父皇一種獨特的憑吊和懷念,亦可能是她一種難以被他人理解的奇怪心態,哎。”
搖搖頭,東方宸眼前浮現出小時候很多往事。
盡管他從小就感覺得出母後對自己和小銘、小恒並不完全一樣,可他始終謹記她的教誨:
知恩圖報。
因為這四個字,他對趙太後的感情錯綜複雜,有敬也有恨。
當他知道自己並不是體虛,而是身帶三三魔蠱,且對已逝母後下蠱的隻可能是趙太後時,憤怒之餘,更多的是悲傷。
假如隻有單純的恩或仇,那都好辦,恩仇一旦交錯重疊,人就會變得難以抉擇。
從那之後,他徹底改變自己以前口若懸河,開朗明媚的性格,變得深沉內斂。
他也慢慢意識到,自己要想生存下去,就隻能隱忍。
頓了頓,薄唇微揚的他微眯鷹眸,靜靜凝視馬車內五彩織錦簾幕,嗓音慢慢恢複正常:
“除開她那奇怪心理,其實她亦有考慮局勢。當年,我的確是幼小太子,朝中亦有大部分人忠於父皇,他們接受太後幹涉朝政,卻始終堅持隻能由我繼位,並恪守先皇當年留下的遺訓:可以對外征戰,讓人稱臣,但絕不能吞他人之國,滅他人之族。可惜的是,太後近年來大有攻城略地的念頭,並不滿足外族稱臣。”
***
絕不能吞他人之國,滅他人之族?
恍然聽到這句,沉浸在東方宸言語中的楚悠悠慢慢從溫暖懷抱中起身,生出許多恍惚。
既然東方朔有此想法,為什麼還是將楚國皇族悉數絞殺,並將楚國土地劃入魏國呢?
我那無辜的父皇母後和千千萬萬楚國將士,的確是死於魏國鐵蹄之下啊!
不太自在的感覺湧至胸口,她顰眉輕問:
“你……父皇是何時說絕不能吞他人之國、滅他人之族?”
東方宸見她臉色有異,問題溜到嘴邊,最終還是吞回腹內。
他不想勉強的去問起她不願提及的往事,這是理解,是尊重,更是憐愛。
他大概也猜測得到,那些往事必定是悲痛非常的!
“如果我沒記錯太傅的話,這該是臨終遺言。隻不過,當年我年紀幼小,對這些沒什麼記憶。待我懂事,聽太傅講解魏國曆史和態勢,這才知道當時曾經有個楚國在魏國北部……”
***
正說到關鍵之處,馬車內的兩人忽然聽到外麵有馬匹嘶鳴之聲呼嘯而來。
隨之,他們所乘坐的馬車也劇烈顛了幾下才停下。
兩人對視時,就聽得坐在車外的小容子道:
“皇上,有人擋道!”
嘴角微揚,身著黑袍的東方宸彎腰下車,將楚悠悠緊緊拉在身邊。
放眼看去,隻見樹林密布兩旁的道路上有七八個騎著高頭大馬的人持刀而立。
刀身在淒迷燈火下放出寒光,在夜色中幽冷。
從睡夢中清醒的盈妃嚇得失聲尖叫,隨即用帕子緊緊捂住紅唇縮至東方宸身後。
五指緊緊和東方宸纏繞在一起,楚悠悠冷靜看向麵前的黑衣人。
從小在永離長大,她對這樣的場景並不陌生,再加上對身邊男子的絕對信任,她不怎麼害怕,甚至還在考慮——
這夥人究竟是不是東方銘派來的人。
“皇……皇上,如何是好?早知道外麵這麼不太平,我……我們就應該讓薛貴將軍派人保護!”
嚇得哆嗦的盈妃惶恐不已,眼下雙方實力實在懸殊太大。
對方不僅個個虎背熊腰,而且個個看起來凶神惡煞。
而自己這邊,除開東方宸,其它人好像全都手無縛雞之力。
“東方宸留下,其他人,我等可以饒你們不死。”
騎著棗紅大馬的漢子漠然發話,寒意森森。
“放肆,你竟敢直呼皇上名諱?難道你們不知道站在你們眼前的是真龍天子嗎?”
小容子怒叱相向,沒有絲毫懼意。
棗紅馬上的黑衣人仰天長笑,在夜風中更顯張狂:
“天子又如何?明年今日就是他的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