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長歎,黑衣女人微微仰頭,指甲狠狠掐進手掌中:
“從那之後,東方宸三個字經常出現在我魂夢中,讓我難以心安。
再無用處的我,被她派人灌下毒酒,拋屍野外、
天不亡我,竟讓奄奄一息的我在野外找到以毒攻毒的藥草,待毒素全部排除後我靠乞討步行回楚州,隱姓埋名幽居於此。”
***
淚水爬滿黑衣女人的臉,悔意萬千的她再次掩麵哭泣。
既無奈又沉重的往事她緘口多年,現在對人道出仿佛又重新經曆一次,切膚之痛猶如當年被劃在臉上的一刀又一刀。
聽到這,東方宸和楚悠悠才恍然大悟。
黑衣女人之所以會知道魏國內部上演的爭鬥,是因為她早於二十多年前就已看清楚太後的麵目——
既然東方宸沒死,太後又怎會善罷甘休?
二十多年等待,早讓她失去所有耐性。
“東方宸,你能熬過二十多年,實屬不易。今日你我能相見,更是機緣巧合。
當然,這也許亦是上蒼對我的懲罰。
你動手吧,我絕不會反抗。
隻可惜,在我死的時候,仍然沒見到德妃受到應有的懲罰。
那個心如蛇蠍的女人,不僅僅讓我再無麵目示人,更讓我千瘡百孔,度日如年。
隻求你們離開的時候帶著童童,他是我在大雪時撿回的棄嬰,挺可憐,請你們放過他。”
包含莫大悲痛的麵孔比冷漠時候的她更加扭曲,在燈火下猶如哀怨厲鬼,讓楚悠悠看得心驚膽戰。
舔舔櫻唇,她走近靠在藤椅中獨自感傷的黑衣女人,盈盈蹲下,柔荑輕柔覆蓋上她已有些粗糙的手背。
雖然東方宸體內魔蠱乃她親手培育,可聽過她所說的一切後楚悠悠對她沒有憎意,隻有憐憫。
和東方宸早已經心有靈犀,她也相信東方宸更不會動手。
畢竟,從頭到尾,黑衣女人的生命中都寫滿悲劇。
失去摯愛的情郎和孩子,還日日夜夜遭受良心的譴責……
這樣的慘遇和重壓下,她還能堅強的活下來,已屬不易。
輕啟菱唇,她溫柔道:
“前輩,魔蠱是你培育,不過罪魁禍首並不是你。所有一切都是太後在策劃謀算,你……你隻是被逼無奈。”
低轉輕揚的熟悉女聲,讓有些呆滯的東方宸醒悟過來。
看著黑衣女人閉眼等死的樣子,他的憤怒和悲慟全部壓下,唯有滿腔無奈在心湖上飄蕩,來來回回,怎麼也揮散不去。
一個身心都遭受過重創的女人,一個被逼無奈差點喪生的女人,一個日日不安夜夜悔恨的女人……
他又怎麼忍心,再繼續過多責怪?
無言抬步走至楚悠悠身邊拉起她,他淡淡道:
“多年前你培育出蠱毒,讓我年年忍受折磨,但前幾天你也救我和悠悠兩命,因此,我不會對你動手。至於你對太後的怨恨,恕我直言,現在的你,恐怕難以複仇。不過我答應你,在我和她清算所有一切時,會告訴她你還活著,這……是她最大的諷刺和打擊。所以,請你好好活著。”
再也不想多停留,東方宸拉著楚悠悠走出門去。
黑夜籠罩的悔思穀又是淡霧縈繞,深深呼吸幾口,東方宸負手而立,神情冷峻。
想到三三魔蠱連培育之人都不知解法,楚悠悠的悲傷漫卷如海。
伸出雙手輕輕環抱住東方宸的腰,她喃喃道:
“不要灰心。”
“傻女人,我隻是在擔心,接下來到底會有什麼波瀾掀起。聽過她所說,我覺得太後遠比我想象中的更可怕。”
目光深邃看向並不清晰的遠處,天幕幽沉,一如他此時心情。
***
次日清晨,兩人起來去同黑衣女人告別時,卻發現隻有童童在。
也許經過昨晚的袒露,她並不想在白天見到我們。
想到這點,楚悠悠將手中的素白布帛遞給童童:
“童童,這個一定要交給師傅噢。”
童童小臉上布滿不舍,他噘嘴點頭:
“宸哥哥,悠姐姐,你們還會來看我和師傅嗎?”
摸摸他可愛的腦袋,東方宸揚起燦爛明媚的彎腰和他對視:
“當然會。童童要聽師傅的話,因為你是小小男子漢,也要照顧師傅,懂嗎?下次哥哥姐姐來時,一定給你帶很多外麵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