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沉沉,白雪舞動,瓊枝玉瓦,一男一女靜默站立,氣氛似乎有點兒曖-昧。
尷尬的念頭和周逐明身上所散發的淺淺君子蘭香味,令她深感不適,於是冷淡道:
“南安王如果沒事,我先行告辭。”
轉身剛踏出一步,楚悠悠就感覺手臂被一隻強勁有力的大手拉住。
慌亂睜大瞳孔,她莫名回頭看向滿臉急切的周逐明:
“南安王,你……你要幹什麼?”
意識到自己已令楚悠悠不安,周逐明連忙收回手臂訥訥道歉:
“抱歉,娘娘,恕小王失禮。小王……
雪夜天寒,娘娘如果連夜趕回軍營,恐怕會十分辛苦。
而且大雪紛飛,道路不明,不如小王叫人安排房間給娘娘歇息一晚,明天再回去,如何?”
佑哥哥那邊,已經完全沒有說服的可能。
經安平一鬧,本來就已經墜入偏激中的他恐怕更會記恨於東方宸和我,東征肯定勢在必行。
等大雪消融,他必然抓住最好的時機出兵,甚至還可能和太後那邊合謀先滅東方宸。
這種情況,唯一能爭取時間的就隻有眼前這個偉岸挺立的男子,不是麼?
而他……
傳聞中的周逐明乃頂天立地,豪氣萬千的男子漢,喜愛與各路人士結交,義薄雲天,唯獨在男女之事上有些冷漠。
十幾歲就嶄露頭角,他封王多年,王妃之位卻空缺多年,甚至府上連侍妾都隻有寥寥一兩個。
這,在皇族裏顯然是個異數。
可就是這樣一個男子,他竟然會向東方宸提出那樣的條件,可信麼?
默然站立,雙手交錯的她眼前浮現過許多畫麵。
撕裂的掙紮再度來襲,猶豫不決的她微微抬眸,就看到周逐明熱切雙眼,不覺慢慢低下頭去——
從他明亮如炬的眼神中,她能讀出昭然可見的驚豔,和若有若無的愛慕。
籠在袖口內的手指,無意識觸摸到隨身攜帶的關於三三魔蠱的羊皮卷。
無數畫麵,最後定格在東方宸口吐鮮血,全身冰寒,雙目緊閉的一幕上。
猶如一記閃電淒厲劃過,腦海裏霎時空白的她抿抿菱唇,輕輕吐出一個字:
“好。”
也就是這一個字,她就已隱隱約約意識到,自己正在朝一條不能回頭的路上走。
她很想製止自己沉重的步伐,可冥冥中像是有股未知的力量牽引主宰她此時的全部理智,根本不能打住。
***
好意得到接受,處在緊張等待中的周逐明立馬喜上眉梢。
從心底油然而生的愉悅。比打贏任何一場勝仗還要令其舒暢。
就像忽然有陣陣春風吹來,堅硬豪氣的他清晰無誤的感覺到胸膛裏正有變化在悄悄發生——
心慢慢軟化,流淌而出的甜甜滋味並不濃烈,卻芬芳怡人,繚繞不散。
張嘴欲吩咐人即刻打掃房間,曆來不拘小節的他卻遲疑了。
封希佑和安平的輪番嘲諷肯定讓她覺得尷尬,住在這院落中,到時隻怕又給他們增加一些說辭。
也許,我應該將她安排到另外的住處。
想到這,他小心翼翼道:
“娘娘可願意留在這府中麼?如果不願,小王馬上叫人安排城內最好的客棧,如何?”
未曾料到看起來粗獷的周逐明也會有這麼細心的一麵,周身遍布滿意的楚悠悠有些感動。
想起安平那毒的雙眼和封希佑漠然神情,她道:
“如不麻煩的話,還請南安王為我安排另外住處。”
***
連聲笑答不麻煩的周逐明叫人備好馬車,他騎馬,親自護送楚悠悠前往臨州最好的客棧。
雪落無聲,坐在馬車的楚悠悠柳眉深蹙。
心底的糾結慢慢淡去,隻剩下一片孤寂,就如同這雪夜的世界般荒涼幽靜。
她陷入無際無涯的悲哀時,車外騎馬引路的周逐明卻滿心喜悅。
四下無人,馬蹄的滴滴答答聲好像一曲動人的樂曲在他耳畔拂過。
兵戎多年的他,第一次覺得馬蹄聲原來也能這麼好聽,這麼詩意。
雪舞人間,佳人在側,大氣灑脫的周逐明揚唇莞爾虎目噙笑,仿佛他們並不是行走在皚皚深冬,而是春暖花開的季節。
將楚悠悠送至客棧的天字號房,吩咐店家仔細照看……
做完這些,周逐明見坐在桌畔的楚悠悠眼神木然。
很想多留一會兒的他冥思苦想,卻也想不出還能找點什麼來說,隻得告辭:
“娘娘,夜深,你早點休息。今晚小王亦會住在此家。
萬一有任何需要,娘娘盡管遣人來叫小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