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同我和東方宸本是血緣兄弟,但過去的二十多年卻是陌人。
甚至,是敵人。
如若沒有悠悠,我和他大抵永遠也不可能站裏如此平靜的對視。
因為他深深愛著悠悠,所以他可以不計較我曾經所做的一切;
而我因為在乎悠悠,從之前的嫉妒痛恨他到現在的接受。
這,也許就是命運的高深和強大之處,它會讓世人在覺得情勢完全無法改變的情況下,安排一個奇特的人或一段奇妙的機遇來化解也許可能出現的浩劫。
“希佑,你……你要和他談什麼?”
安平略帶焦急的聲音打破本來的安靜,雙頰粉紅的她麵帶緊張,像往常一樣拉住我的衣袖輕輕搖晃。
淡淡瞧她一眼,我旋即懂得她心內所想:
她害怕我和東方宸單獨相處,萬一幾句不合,就動手。
“宸,你和佑哥哥去溪邊聊聊吧。我帶安平冷峰還有童童去準備晚膳,好久都沒這麼多人一起吃飯了。”
悠悠微笑看向她的夫君,綿軟嗓音裏飽含自然流露的深情和信任。
輕輕攬住她的東方宸親昵的拍拍她的臉,點頭作答:
“你別累著自己,晚膳我一會兒來準備就好,你陪他們坐坐。”
體貼入微的扶悠悠坐下後,淡定的他做了請的手勢朝我道:
“我們的確要好好談談,請!”
“悠悠,你怎麼還讓他們去單獨說話呢?萬一打起來怎麼辦?”
安平刻意壓低的聲音唧唧傳到耳旁。
“別擔心,他們不會再起來。宸不會跟佑哥哥動手,而佑哥哥也不會再像從前那樣。”
聰明靈慧的悠悠笑答,然後柔聲招呼著童童和他們一起去準備晚膳。
***
清澈見底的小溪淙淙而過,細小的叮咚之聲和著竹葉相錯的沙沙聲、
動中顯靜,再如何浮躁飄蕩的心,在這一刻都慢慢沉靜,猶若明鏡般透徹平穩。
各自倚靠在稍稍粗壯的竹竿上,東方宸和我誰也沒有開口,兩人皆隻是靜靜抬眸看向漸漸呈現出絳紫金黃的天空。
“聽悠悠說,你們師傅離恨天是集武學藥學等於一身的高人,永離內存有無數世間罕見的藥典,因此她覺得你的眼睛應該能治愈。
你回到永離地下城堡後,有沒有去查閱那些藥典?”
醇厚優雅的嗓音隨風飄至耳邊,雙臂環繞胸前的我收回眼神看向右邊的他,怎麼也沒想到他第一句話竟然說的這個。
的確,師傅可以說是百年難得一覓的高人。
也許永離城堡內也的確有藥典記載如何醫治我的眼睛,可我卻從來沒想過要去醫好它。
因為這隻眼睛的朦朧,能讓清楚記得卑劣的曾經,能提醒我重蹈覆轍。
況且,朦朦朧朧,其實很多時候不是件壞事。
難得糊塗,難得糊塗,人生在世聰明需要,糊塗亦需要。
“你如何知道我那晚離開後,是回了永離的地下城堡?”
東方宸的心思果然縝密,難怪當初他那麼早就能發現悠悠並非安寧。
揚唇淺笑,東方宸挺立的五官在柔和的光線下越發英俊。
悠閑轉過身軀,他淡淡道:
“悠悠和你從小相依為命,其實你們在性格上有很大一部分類似。
我知道,如若悠悠傷心到了極點,她肯定會選擇會地下城堡。
而你,恐怕也會如此,不是麼?那是你長大的地方,有你和悠悠的美好回憶,而且亦是個可以療傷的地方。”
聽他如此坦然閑散的說著我和悠悠,斜斜靠在竹竿上的我不禁有些驚訝。
他明顯知道我對悠悠的感情,可依然這麼沒有絲毫芥蒂的當麵說出,這不得不讓我另眼相看。
盡管我自己很清楚此次前來我絕不會幹涉或打擾到他們兩人得來不易的幸福,難道他就一點也不擔心我會有別的想法麼?
略帶笑意,我將心底的疑問宣之於口:
“這算你在關心我麼?難道你沒想過我這次來會破壞你和悠悠?”
輕笑聲從東方宸薄唇邊溢出,他微揚劍眉坦然無懼的凝視我,淡定作答:
“我相信你不會。”
“還是這麼自信!事隔一年多,你好像一點兒都沒變。”
忍住心裏慢慢升騰起的欣賞,我緊追不放。
“如果你要破壞我們,何必帶安平來,那不是多個事端麼?
第二,難道你忘了我們身體流著同樣的血脈麼?從這點來說,我了解你。
這一年多來,雖然在悠悠尚未清醒時我過得很痛苦,但想必你也一樣痛苦。
因此可以說我是關心你的,不僅僅因為我和你的血緣關係,也因為我知道如若你過得不好,悠悠會不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