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你是父皇親生,你從那時開始就不能接受,對麼?”
目光如炬,麵容平和的東方宸一語中的。
“也許,每個孩子對於自己父親總會有些崇拜吧。
我對當時如日中天縱橫朝野的封永昌,一直有種仰視。
在這些沒發生之前,他是我的榜樣。
然而,一句‘我是東方朔之子’,就徹底斷絕了我和他八年的父子之情。
他的寵愛和煦蕩然無存,變得像個惹不起的惡魔修羅。
所以,無比懷念從前那種安定和美生活的我對這個事實恨之入骨。
我覺得,是那個從未見過的東方朔毀了一切。”
雙眼微眯,我轉眸看向認真傾聽的東方宸,輕輕自嘲道:
“是不是覺得我特別愚蠢可笑?”
深瞳近在咫尺,幽黑得如同兩湖看不見底的水,抬眸的東方宸凝視我緩緩搖頭:
“說實話,之前我有認為過你很瘋狂,不過時至今日我早已淡忘那些你我之間的糾葛。
而且你現在能跟我說出這些就證明你早已放下,我又何須嘲笑你呢?
九歲的孩子罷了,有這種想法也可以理解,不是麼?”
字字真切的安慰讓我心頭一暖,隻是眉頭卻深鎖,因為接下來要說的是我最不願意回憶最難以跨越的坎兒。
如若沒有那些,我也許不會那麼偏執得猶如走火入魔的瘋子。
“水深火熱,用這個詞來形容當時娘親和我的生活,一點也不為過。
稍有不樂意,封永昌就會對我們施虐,花樣百出的招數。
而且,因為深愛娘親而從來潔身自好的他尋花問柳,一時間鶯鶯燕燕擠滿駙馬府。
好的時候他會給娘親認錯,惡劣的時候他會肆意折磨。
清楚記得,他狠狠鞭笞過我後,喝得酩酊大醉的他深夜跑來我的房間抱著我嚎啕大哭,說他其實不想打我……
總之,他對我們大概是又愛又恨吧。”
依稀間,我仿佛又回到曾經繁花似錦的駙馬府。
全身痛楚得像被火燒的我,第一次看到封永昌在我麵前淚流滿麵。
他悔恨痛苦的言辭和模樣讓那時的我心生同情,盡管我對他不乏怨恨。
“因為他在你麵前展露出與平時截然相反的一幕,所以你開始同情他並且認定所有過錯都在父皇?”
東方宸不偏不倚的推測讓我黯然點頭:
“是,從那之後,我越發覺得他罪不可恕。
就這樣磕磕碰碰、哭哭鬧鬧的過了大半年,柔弱的娘親恐怕也是忍受到了極點,終於爆發並承認自己愛的從來都是東方朔。
我永遠都記得那日,自己剛剛換上新作的冬衣,傍晚正想穿去給娘親看看讓她高興,走到門口卻看到……”
喉頭湧動,頭靠在竹竿上的我緊閉雙眼,腦海裏盤旋的血腥畫麵讓我作嘔亦讓我四肢百骸都在叫著痛:
“看到……看到封永昌暴怒的舉起隨身佩戴的刀,淩厲狂亂的砍向披頭散發的娘親。
幾刀下來,血滴四濺。
呆立在門口的我,很久才感覺到臉上和衣裳上早已有娘的血跡。
不知為何,親眼看到這幕,我卻沒哭。”
***
越說越急,一口氣毫不停留的說完這些,胸膛裏擠壓的窒息似乎得到釋放,徒留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