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後——”劉柔想解釋，卻啞口無言。
“跟娘一起念。”朱氏看著劉柔，一字一句地，“神明在上，臣女劉柔起誓。終身不忘國恥，不求聞達於下，但求為國守節，不辱孝道。有朝一日重獲自由，便回汴梁，嫁予漢人為妻。”
“神明在上，臣女劉柔起誓。終身不忘國恥，不求聞達於下，但求為國守節，不辱孝道。有朝一日重獲自由，便回汴梁，嫁予漢人為妻！”
“如若違背誓言，有如此簪！”
朱氏眸色一厲，拔下頭上的玉簪狠狠地扔在地上，“嘭”的一聲，上好的璧玉簪頃刻間碎成兩半。
劉柔驚訝望著地上的碎玉，難過地，“母後，這是父皇去年中秋給您置辦的禮物，您平日裏都舍不得戴，怎麼今日……”
朱氏背靠在墊子上，目光渙散地笑道：“古人雲，女為悅己者容。如今你父皇已被金人帶到別處，我還留著這隻簪子做什麼？睹物思人麼？隻怕我思念著他，他未必思念著我。罷了罷了，你走吧，你的那位朋友還在外麵等你。記著我的話，找機會回汴梁！”
迪古乃與劉柔離開的時候，已經是傍晚。
女孩臉上的眼淚還未幹，一下一下地抽泣著，劉柔看著迪古乃，破荒地了聲，“謝謝你！”
男孩並沒有接受她的謝意，而是出神地看著不遠處的河流，像是從未見過那樣的河流一樣。他的聲音有些落寞，“今日之事，完全是理性使然。我覺得這樣做是對的，便帶你來了。我是金人，我的族人滅了你的國家，你若謝我，未免有些不妥。”他從地上撿起了一個石子，拋了出去，石子在河麵上跳躍，連連打了好幾個水花。
波紋在水麵上漾開到很遠的地方，迪古乃的目光也在遠望著遠方，他，“對於有的人來，一出生就被賦予了不同的使命。就像這河流，自雪山融化，綿延而下，便注定了要東流到海。然而，有的河流流入溝壑，逐漸被泥沙侵吞淹沒，最終原地止步；有的河流激流勇進，最終彙入大海。但最終能夠彙入大海的河流，並不多。”
“流水無情，奔流到海不複回。就像很多東西，已經失去了，就不再擁有。”劉柔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扔進了河麵，“咚”的一聲落下。
他們一起回到別苑，之間沒有再多餘的話。
對於兩個都賦極為聰穎的人來，一切都在這漆黑的冷風中了然。
彼此身份地位的巨大懸殊，教會他們認清現實，重新思索明要走的路。
然而這注定是不安寧的一夜，因為他們離開沒多久，大宋的仁懷皇後投河自盡了。朱氏，終究是沒能熬過自己的那道坎兒。
那條河，他們看到的那條河，蜿蜿蜒蜒，一直到別苑門口。劉柔還記得，朱氏第一次到這條河裏取水回來，清麗的麵孔還帶著水珠……
有的人活著，倒不如死了；有的人已經死了，但還活著。
滾動的河流在冷風裏愈漸喧囂，獵獵晚風裏，劉柔悲慟地朝河流的方向跪下。
這下子，真的隻剩下她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