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哦”了一聲,反手抓住我,眼珠子直愣愣地看著我,“媳婦,他們都不肯陪我玩,我們回家吧。”
“……好。”
吃過午飯後,伍春雷也沒再跑出去玩,乖乖坐在矮板凳上看我挽線團。
下午太陽大,陽光很暖和,那傻子雙臂杵著膝蓋,雙手托著自己的下巴,頭一點一點地打瞌睡。
我挽好最後一個線團,瞥了一眼,想叫他回屋去睡,卻忽然發現,那傻子已經迅速睡著了,因為垂著腦袋,發出了微微的鼾聲。
這幅模樣,簡直像極了那時候的舒印。
那時候跟著舒印去小吃街出攤兒,如果晚上睡得太晚或者早上起得太早,舒印便會趁著沒人的時候打瞌睡。
舒印也老是發出這樣細細的鼾聲,臉上有蟲或者蚊子就皺皺鼻子一巴掌“啪”地打上去。
想到這裏,我忍不住發笑。
那傻子不知輕重,被自己一巴掌扇醒了,見我笑他,瞪著一雙眼委屈地看我。本來就圓的臉一鼓,立馬變成了大包子。
忍不住伸手去戳了戳。
那傻子慌忙捂了臉,從矮板凳上跳起來。嘴裏哼哼兩聲,一陣煙似的跑了。
我腦子裏亂糟糟的,亂了很久,可等到將那些線團挽好,心底忽然就清明起來。
我不想再花無謂的心思去想那些有的沒的!
去他的倫理道德,去他的欠款,統統見鬼去吧!誰愛管誰管去!接下來的路,我想順著自己的心意走下去!
我幾乎能想到舒印看見我時滿臉開心的樣子。他一定會怔愣住,然後將我緊緊擁進懷裏。
時間離下個月越來越近,我心越來越緊張。
晚上做夢,甚至夢見我跟著舒印逃走,後麵跟著一路人追殺我們的情景。
二月一號淩晨大概三四點的樣子,亮瓦外漆黑得不見一顆心的寒夜,我聽見有人在外麵敲門。
剛開始我以為是舒印,被嚇了一跳,後來聽見敲門聲很急促,且用力,並伴隨著馮露露的喊叫,才驚覺自己想多了。
他那時分明對我是否會跟他走沒有把握,而且,他也說過,如果我想好了,就去車站找他。
一陣拖鞋與地麵的摩擦聲之後,堂屋裏的燈亮了,有人打開門閂,拉開了門,我聽到黃雀仙不客氣的聲音:“原來是親家母啊?大半夜的你不睡覺,跑我家來幹什麼?”
馮露露聲音帶著焦急,“小善她爺爺出事了,我想,我想問親家借點錢。”
爺爺出事了?!
我忙掀開被子,開了燈,坐起來穿衣服。想了想,打開衣櫃拿了存折。
黃雀仙哼了一聲,“喲,你把我這兒當慈善機構了是吧?上次你家那口子從這兒拿了五千塊還不夠?”
“不,不是,我不是來要錢的,我借,借了一定還的,我想不到別人了,隻能來找小善。”
我掀開門簾走出去的時候,堂屋大門開了一扇,黃雀仙站在半開門口,將馮露露幹巴巴地堵在門外,她的臉半隱在黃雀仙的陰影之下。
我將另一扇門拉開,繞過黃雀仙,將馮露露拉進門來。她的手很冷,冒著汗。
“怎麼回事?”
“家裏著火了。我和你爸……”聲音不自覺小了一點,“和你爸回家,發現的時候,屋子裏都在冒濃煙了……”
我開口打斷她,“爺爺怎麼樣?”
“沒,沒被燒著,就是嗆了太多煙,暈過去了。”
黃雀仙擺明了不會管這事,恨不得將馮露露轟走。我沉默了一會兒,去拿了把手電筒,對馮露露說:“我跟你走一趟。”
黃雀仙攔著不準我去,“你肚子裏懷著我們伍家的種,你不珍惜自己我沒意見,可你沒資格作踐我孫子!”
“我不會待太久,就去看看,確定爺爺沒事我就回來。”
我一晚上沒怎麼睡著,頭痛得厲害,實在不想聽她尖聲尖氣地說話,隔開她的手,便打算往外走。
黃雀仙還在叫嚷,“我的孫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跟你沒完!”
我歎了口氣,回頭叫了聲杵在原地的馮露露,打開手電筒的燈,出了門。
房間裏傳來黃雀仙的怒吼,“媳婦都跟人跑了,還睡得雷打不動跟豬一樣!你到底有沒有長心啊!”
伍春雷嚎了一聲,委屈地說了些什麼。
我和馮露露過了田坎,剛上公路,就看見屋裏一束光射了過來,有個人打著電筒匆匆忙忙追了出來,一邊跑一邊還在呼哧呼哧喊:“媳婦!你等等我,等等我啊!”
頓時激起一陣狗叫。
我和馮露露停下來,等到那傻子跑到眼前,才接著往前走。
村裏出錢修了碎石公路,但為了節省時間,後麵走小路抄了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