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才出生不久,不宜奔波,舒印一個大男人,本不太會照顧孩子,也隻得硬著頭皮上,悉心照料了幾個月,原本皺巴巴的小老鼠倒是漸漸長開了,不複剛出生時紅中透紫的嚇人樣子。
嬰兒的皮膚嫩汪汪的,白裏透紅,小嘴唇水潤得似乎能滴出水來。
不過,漂亮是漂亮,舒印幾個月下來,卻真是被她折騰得不輕。
白天還好,他背著孩子出攤的時候,孩子老老實實窩在他背上睡覺。可一到晚上,小家夥精神頭一來,就鬧得停不下來了。
尤其是到了半夜,累了一天正需要好好休息,旁邊的小嘴卻冷不丁就哼哼起來,再困也能被鬧醒過來。
後來到了容易讓人心浮氣躁的夏季,氣候太過炎熱,舒印幹脆隻出晚攤。
盡管這樣,幾個月下來,舒印整個人還是瘦了一大圈。
臨過年大概還有一個月的時候,舒印退了租屋,收拾完路上可能要用的東西,盡量簡化行李,帶著孩子回了老家。
因為擔心孩子暈車,舒印買的是火車票。春運還沒開始,坐車的人不會太多。人流擁堵的程度尚能接受。在路上轉了一趟,足足熬了三天,雙腳終於成功落了地。
舒印背著孩子,拎著大包小包到家的時候,舒媽媽正在灌香腸。
看見他一臉的憔悴樣,以及背上背著的嬰兒,她麵色先是怔愣了一會兒,接著湧上來無限的喜悅。香腸也不灌了,洗淨雙手,就熱切地將他背上的小家夥接過手。
孩子還沒睡醒,閉著眼睛,老老實實地縮著小手。時不時地癟癟小嘴。
舒媽媽抱著小家夥,垂頭愛憐地細看了一陣,終於想起來數落自己兒子多不讓人省心,問證辦了沒有,又問孩子的媽媽是誰……
舒印摸了摸鼻子,見她毫不懷疑懷裏的孩子是不是自己兒子的,便沒多做解釋,張了張嘴,含糊地將問題應付過去。
將一應東西準備齊全之後,暫時就沒什麼事情了,舒印空下來,便去找他的扇子。
小雯那封留信對他的觸動挺大的。他想了好幾個月,現在回來,還是想再好好梳理一下自己和扇子之間的感情。
拋開心裏的委屈和怒火,他對她,心裏到底是放不下的。
羅家和伍家都沒看到她。
舒印去問周圍的人她的下落,別人倒是告訴了他,不過都用奇怪的眼神看他。
隻是,當他找到那戶落魄得磚瓦似乎馬上就要掉下來的小房子的時候,她也並不在。
舒印到處找,找到她的時候,幾個小孩子正在往她嘴裏強塞東西。他憤怒地吼了一聲,將那夥人嚇跑了,自己卻踟躕著,猶豫了一會兒,才慢慢走到她麵前蹲下。
他完全沒想到,再相見,會是那樣的情形。
眼前的扇子,已經完全脫離了自己印象中那個愛笑愛鬧的扇子的樣子。她的頭發上沾滿了瓜子殼,頭發亂糟糟的,身上也髒兮兮、破破爛爛的,好像很久不洗的樣子。
他靜靜地抱了她一會兒,但當她聽見他聲音的時候,卻是沒命地逃跑,好像他是討債的惡鬼似的。
她根本就不願意看見他。
舒印眼看追不上她,也害怕繼續追下去出事,隻好放棄,料想她會躲著自己,便幹脆去她暫住的那個家裏守著。
到了晚上,終於等到人回來。
隻不過,她的激動的神情和話語間,似乎已經不記得他這麼個人。
舒印不知道她經曆過什麼,這一年的時間是怎麼過來的,他也不知道,她現在不認識他,是不是裝出來的。
他隻能小心翼翼地抱著她。想要給她一點安撫。隻是,後麵很長一段時間,她都緊緊閉著嘴不說話。
直到後來,舒印和她一起做過年粑那一天,那群臭小子找上門來鬧事,她憤怒地扔刀過去栽到其中一個臭小子的腳趾,才驚慌失措地開了口。
那時候,舒印才真正確信,她表現的瘋瘋癲癲,不過都是裝出來的而已。她隻是在逃避自己所害怕和厭倦的一切。
那晚上她睡得很不安穩,舒印從後攬著她,也一直難以入睡,想了一晚上,他問她,要不要和自己去他家過年。
征詢同意後,兩人第二天就回了他家。
扇子和舒媽媽相處還算融洽,舒印挺放心。三個人加上一個咿咿呀呀的小蚊子,倒也過了一個熱鬧年。
生活過得很平靜,隻是沒想到後來有一天他不在,公安局的人突然來家裏將扇子帶走了。
從鄰居七嘴八舌的話語中,舒印隱約明白事情是和年前那件事情有關。去公安局報案的人,正是那個腳受了傷的學生的家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