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子茂莫名其妙地看了眼標語，原來是“歡迎川軍弟兄到紅軍中來”，隨即意識到到底是為了什麼，不由得笑了。
其實，紅軍長征以來，沿途會統一由總政治部有針對性地擬定口號並下發，再經各支部隊擴大宣傳，其中一個最主要的落實方式就是標語。
葉子茂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半是解釋、半是安慰道：“這不是專門給你們寫的，自從紅軍進入四川境內後，我們的上級……哦，也就是長官就發布命令讓這樣寫。嗐，我也不用給你廢話了，反正你要跟著我去瀘定，到時候你在沿途看看，是不是都是這樣寫的。至於我為什麼把你拉到這裏，那是因為沒有別人，咱倆好商量事情。”
吳成國這才露出笑意，假裝用不滿打岔道：“你剛才是給我商量嗎？就差又用槍頂腦殼了。”
葉子茂不再理會這些，轉而好奇地問：“你的部下裏麵有識字的？”
他這樣問是有原由的，一是當時中國的文盲率高達80％以上，在偏遠地區這一比率會更高，而士兵中能識字的堪稱鳳毛麟角；二是雖然紅軍開辦了識字班，不過，能達到拿起書就讀、提起筆就寫的水平還是不多。而他一直想要找一個文書，以免沈誌傑隻剩下一條左臂的不方便寫，以及自己因具體事務太多的沒時間寫。
吳成國回道：“三班長徐家延讀過幾年私塾，認識不少字。”
葉子茂首先問：“那他怎麼當兵了？”其實，紅軍內部比較重視家庭出身，而文書要時常起草或收發命令、文件等，所以更要嚴格審查。葉子茂這樣問，也是在從側麵了解徐家延的相關背景。
吳成國說：“他老子原本是做山貨生意的，有一次出去收賬就再也沒回來；大哥在外麵吃喝嫖賭露了富，被土匪綁票勒索後又撕了票；他隻能去給人家金銀手飾店當學徒，畢竟曾經受過寵、享過福，後來受氣不過把人家少爺的一隻眼打瞎了。不來當兵，還能怎麼辦？”
其實，當年並不隻是富人家的孩子才有機會上學，有些官宦士紳為了彰顯儒風、拉攏人心以及培養自己未來的“親兵”，便會在家鄉興辦義學。
另外，一些豪族大姓也會自辦私塾，除了招入富裕家庭的孩子，還會向本姓窮困家庭免費開放。不過，窮人家的孩子很早就要幫助父母養家糊口，所以很難入學或堅持學下來，但也有家裏省吃儉用一定要讓孩子求學求功名的，不過那屬於極少數。
而中國士族曆來把當兵看作是低人一等，就有了“好鐵不打釘，好男不當兵”之說。因此，當時中國軍隊的士兵幾乎都是走投無路的窮苦人，進而整體文化水平異常之低，甚至想郵寄家書都不能在身邊找到可以代寫的，不得不求助於街上擺攤的寫字先生。
當然，還有一部分就是像徐家延這樣家道中落的，讀過幾年私塾，雖然能寫不能畫，但在軍中也是被當作寶貝一樣。
可是，徐家延竟然被派到不受待見的吳成國排裏當兵，說明極有可能是個不肯向權貴低頭的擰種。所以，葉子茂就對他產生了更大的興趣。
“他能寫家信嗎？”葉子茂問道。因為能寫家書，那至少是小學文化程度，在軍中當個文書可以說是綽綽有餘，而且經常替同伴寫家書就能借此練筆，也就不會太生疏。
“能寫。”吳成國指著牆上的標語，羨慕地說，“還能寫這麼大的字呢。”顯然，他以為字寫得越大越有文化。
葉子茂差點被逗樂了，本來他還想去認一下那個徐家延，可是，耳中突然傳進沈誌傑提高了幾乎兩倍的語音，便意識到是在提醒他趕快上台。
因此，他不但沒有去認徐家延，而且把另一件準備辦的事情也放棄了，隻是對吳成國說了句“你在這待著別走啊”，也沒來得及講明要幹什麼，便向沈誌傑那裏快步走去。
沈誌傑確實有些頂不住了，一是在擔心昨天留下的那些傷病員的安危，特別是要盡早送糧食回去；二是看到台下的群眾對長篇大論開始漸漸失去興趣，特別是不要再出意外了。
所以，他在講到對土豪地主殘酷壓迫老百姓而異常憤怒時，便順勢將音量提高到幾乎是在喊口號的程度，以對葉子茂予以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