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誌傑看到葉子茂終於走了過來,便有意識地將宣講做了結尾,並進行過渡:“鄉親們,土豪劣紳壓迫了咱們這麼多年,今天到了償還咱們的時候了,大家看到沒有?”他抬手指著台前的那一大堆地契、林契、賬本,繼續說道,“這都是土豪劣紳姚金銀欺壓剝削咱們老百姓的罪證,今天就要把它們全部燒毀!”
比起那個糧垛,老百姓更關注的是那堆地契、林契、賬本,因為糧食可以來年再種,大不了就再勒緊一下褲腰帶,而那些地契等卻是涉及命根子的東西。
再者,對於糧食和浮財而言,紅軍給分發下來,那就拿著,如果姚金銀的兒子姚文彩回來非得索要,那就還回去。但是,地契等就不同了,有很多原本就是被姚家強占的,其中隱含著很多書麵不能表述出來的隱患糾紛,一旦地契等丟失或焚毀,那就有理由糾纏下去,乃至不惜再次打官司或以命相搏。
事實上,對於土豪劣紳們而言,那些地契等也是命根子。因此,若是家中不慎失火,也會拚了老命衝進火海先把這些東西搶出來。
而“打土豪、分田地”最直觀且激動人心的首要步驟,就是當眾焚燒這些地契、林契、賬本等,這也堪稱是動搖地主階級根基的第一把火。
因此,老百姓早就盯著呢,雖然已經猜到它們的最終下場,不過經沈誌傑的宣布確認,還是引發了一陣騷動,剛才的有些心不在焉也隨之一掃而空,都齊刷刷地引頸望向沈誌傑的手指之處,連吃奶的孩子似乎也受到影響而停止了吮吸,把頭好奇地扭向那裏。
沈誌傑又側身揮手一指,卻見潘得貴正在指揮幾名戰士在糧垛一側堆起木柴,而且把招募運輸隊用的桌子和旗子也移到了那邊,便不由一愣,但口中沒有停頓,繼續說道:“那些糧食和浮財也是剝削搜刮咱們老百姓的,今天就要發還給大家!接下來,有請葉隊長講話。”
老百姓一聽又有人要講話,剛燃升起來的情緒不由一沉,但在這種場合下又不敢抱怨,隻是將伸長的脖頸又縮了回去,也做好了再忍耐一下的準備。
葉子茂快步上前,站定後高聲說道:“鄉親們,剛才沈政委已經說了,紅軍是咱們窮苦人的隊伍。哎,對了,大家能聽懂我說的話嗎?”
其實,他剛才故意在上海國語之中夾雜了江西話,因此老百姓有的是半懂不懂,有的是根本不懂,所以是一臉的木然。
葉子茂又說:“看樣子是沒聽懂啊。那好,我就給大家請上一個翻譯來。”隨即,他扭頭喚道,“吳排長,過來!”
吳成國早就料到他會這那麼幹了,雖然心裏一百個不樂意,但事已至此那就硬著頭皮上吧,而且既然要上那就上個幹淨利落。
隨即,他快步上台,還沒等葉子茂發話,就主動對著老百姓說道:“鄉親們,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大名就叫吳成國,之前在楊定邦、姚文彩手底下當差,不過,現在我已經參加了紅軍。你們也許猜到了吧?對了,今天這件事就是我挑起來的。我為什麼要這樣幹呢?”
緊接著,他就依葫蘆畫瓢,開始控訴起楊定邦、姚文彩,而且是連講帶罵繪聲繪色。
對於吳成國講的話,老百姓是既聽懂了,也能會意,所以都聽得精精有味,而且隨著他講的內容而變化著情緒,甚至紛紛用“對”、“是這個理”、“就該這樣”等言語進行回應。
吳成國繼續說道:“你們不要怕,他楊定邦、姚文彩也沒什麼了不起的,隻要咱們一條心合起夥來跟他們對著幹,我就不信扳不倒他們。也許有人會問了,我房子地一家老小都在這兒,怎麼幹得起他們啊?嘿嘿,我偏要說幹得起!房子地一家老小走不了,不過咱們這些年輕的弟兄們能走,隻要參加了紅軍,有槍有隊伍撐腰,我就不信他楊定邦、姚文彩敢對老老少少們動一根手指頭。”
沈誌傑包括吳成國的部下都對他的這一表現驚詫不已,連葉子茂一開始也愣住了,真沒想到他竟然如此主動,而且把宣講、控訴、擴紅也學得有模有樣,便心中暗生了喜歡。
吳成國說著說著,猛然回手抽出了駁殼槍,一邊用槍口指點著老百姓,一邊提高了嗓音說道:“話又說回來了,如果誰要給他們通風報信、胡說八道,我吳成國絕對饒不了他!”
葉子茂見他突然就荒腔走板了,連忙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並示意他退到一旁,然後用上海國語夾雜著四川話對老百姓說:“接下來還有一件事。”轉而,扭頭喝道,“把阿鳳帶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