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衛隊長是在押送交通員回自衛團部的半途中,受彭明春之命前來追殺,穿的仍是當時的那身衣服,雖然也是家做漂染的織機棉布,不過比普通農民要幹淨利落許多。
獵戶由於隱身在山坡上,而自衛隊長戴著樹枝帽圈遮住臉部,一時無法辨認,但隨著距離的接近,更多細節也顯露出來。
比如肩上的那根扁擔,雖然自衛隊長故意挑選了枯死發黃的竹子,但從色澤來看應該是臨時砍削的,這種東西在山上隨處可見,沒有必要帶回家。當然,也有可能是為了行路護身。
比如自衛隊長穿的那雙鞋,並不是普通的草鞋,而是用細麻編的。當然,普通農民也會用細麻編鞋,但不會遍得如此精致,以致連大部分腳麵都覆蓋住了,這種編法很好看,也很護腳,但所耗工時及成本是普通草鞋的數倍,隻有那些不常幹重體力活的人才會穿。
即便如此,獵戶仍無法確認對方就是彭明春派來的人,不過,他提高了警惕並仔細辨別著。就這樣,自衛隊長從他的下方走了過去。
自衛隊長帶著一把砍刀並掛在後腰,他的駁殼槍同樣插在後腰,並用後衣擺蓋住,但為了右手掏槍方便,便駁殼槍則插在後腰右側,而將砍刀挪到左側。
獵戶隻能看到垂在左腿後側的砍刀,當然對方可能是個左撇子。不過,駁殼槍所在的隆起處頗令人生疑,尤其是他急匆匆趕路,後背出汗令衣服緊貼身體,槍把頂起的輪廓就更加明顯了。
獵戶盯著自衛隊長後腰愣怔片刻,隨即開始給長管火槍裝藥裝彈,然後抬手就扣動了扳機,緊接著再次裝藥裝彈。
自衛隊長隨即循聲看去,因為山中狩獵的事情時有發生,所以,他隻是一邊繼續向前走,一邊扭頭觀望。
獵戶裝好彈藥,抬手再次扣動扳機。
這就不同了,因為獵戶是在原地連續放了兩槍,第一槍可能是打獵,第二槍可能是在補槍,但兩槍之間應該傳來受傷獵物或獵人的吼叫聲。
對於自衛隊長而言,這不僅意味著有人在發出警告,更意味著自己極有可能處於危險之中。
隨即,他一邊回手抽出駁殼槍,一邊俯身鑽入路旁的灌木叢,並向山坡上疾進,他不是在逃跑,而是要迂回前去查明情況,如果確認對方對自己不利,那就一定要將其除掉,以免將此事泄露出去。
獵戶雖然仍然沒有認出對方是誰,也沒有看清從後腰抽出的是什麼,但已基本確認是彭明春派來追殺交通員妻子的人,而且隻有一個人。他隨即扔掉長火槍,快速從肩上摘下短火槍,隨即俯身向山頂跑去,雖然他不懂什麼叫“搶占製高點”,但“站得高望的遠”是必然知道的。
就這樣,兩人雖然相互看不見,走的路徑也不同,但目標均是山頂。
獵戶就是要阻止對方,以保護交通員的妻子找來紅軍為其報仇,因此,他已經做好搏命的準備。
自衛隊長則很快冷靜下來,首先是考慮到對方原本就在山坡上,若其同樣在選擇搶占製高點,肯定會比自己先到;其次,若是打紅軍這樣的外來人還沒有問題,但對方肯定本鄉本土的本地人,一旦事情敗露,就算彭明春為其撐腰,也保不準會被暗算。
另外,自衛隊長原本是走南闖北的江湖人,後來投靠在贛縣一個大戶門下做保鏢,並屢屢出生入死,同時認識了為任一方的彭家老三;再後來,他在一次酒後爭強鬥狠中重傷他人,雖然雇主出麵請彭家老三擺平此事,但繼續留在贛縣也不可能,至少要暫避風頭,而彭家老三很欣賞他的一副好身手,便將其安排到家鄉,算是給彭明春找了一個幫手。
也就是說,他隻是暫時委身於彭家避難,並非沒有糊口謀生的出路,根本沒必要為此玩命。
思來想去沒用三秒鍾,自衛隊長停住腳步,轉身向山坡下跑去,然後越過路麵繼續向下跑。他的用意很明顯,就是要讓對方看到自己走了。
事實上,他並沒有回彭家複命,而是一走了之重歸江湖。
獵戶見狀,暗鬆一口氣,此時他不會想到這件事為其招來殺身之禍。隨後,他一直暗中護送交通員的妻子走進遂川縣城,這才連夜往回返。
交通員的妻子確實是要去井岡山找紅軍,不過也知道自己直接去肯定找不到,她之所以要先去遂川縣城,是因為丈夫當年與彭家鬧出不和睦後,在家人的勸說下外出做工,原本在一家貨棧幹苦力,後來被老板安排到運貨馬隊,自然而然就認識了江湖中人,其中便有王佐、袁文才的隊伍,而後者加入了紅軍,他便成為一名秘密交通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