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大人要去河西港督兵,沒有空去管這事,此事以後再議吧。”薑望變了變臉色,一揮衣袖,便走了。
薑白則是跪在地上,恭送著薑望離去。
河西港。
匈奴的大軍,是在這一日的午時開始渡河。浩浩蕩蕩的隊伍從河西港還有河西港東邊的五個黃河渡口同時登船,漫天的旌旗獵獵作響,聲勢極為浩大。兩百多條渡船來回穿梭於黃河兩岸,把無數士兵和閃著危險光芒的軍械還有嘶鳴的戰馬運過岸去。排在他們身後的是堆積如山的糧草輜重,冀州連續三年都是豐收,積蓄足以支撐十萬以上的大軍在外征戰,而這些糧食還沒來得及運回南岸,便被匈奴軍隊所截獲,反而便宜了對方。相比之下,南邊的魏軍軍隊處境窘迫多了,中原之地的糧食本就不如河北,在兗州,甚至連軍隊都要被迫下地屯田,沒少惹匈奴人嘲笑。
渡河的時候發生了一些小小的混亂和衝突。有一支輕甲騎兵和一支重步兵為了誰先登船發生了衝突,他們分別屬於唐古拉的叔叔元顯與唐古拉地弟弟桓玄,前者是原來匈奴軍中和完顏骨齊名的兵家大師,後者則是新起的匈奴軍隊巨頭,身份殊高。
這一次渡河,元顯有意縱容自己部下,就是想發泄一下心中不滿。完顏骨是他的哥哥,原本攻打子午穀的過程可以說是順風順水,竟然卻莫名其妙地戰死沙場,這裏麵一定有陰謀——而每一個陰謀背後,肯定都有唐古拉和他的兄弟們在作祟,元顯覺得這個推測真是天衣無縫。
而桓玄接到報告以後,隻是淡淡一笑,說道:“我這個元顯叔叔南戰意昂然,其心可用,就讓他先過去吧。”
侍從領命離開,桓玄在馬上俯瞰著渡河的大軍,又抬頭看看已經在南岸恭候的自家軍隊的營帳,那表情微微有些遺憾。
借魏軍包圍河西港以此來誘出魏軍主力,這是開戰之前就決定好的方略,但唐古拉並沒給當先鋒的乞兒哈,普重,邊讓三人交代透徹。他希望這支先鋒隊在洛陽北部的平原上與魏軍形成拉鋸戰,消耗一陣後,主力才動。可沒想到乞兒哈立功心切,居然輕軍而出,以致傾覆,更沒想到魏軍連戰連捷,接連斬了三員前鋒大將,還有數十名唐古拉的親信將領,魏軍非但沒受損,反而多掌握了許多的資源和籌碼。
“哼,無所謂了,成不得大氣候。”
桓玄揚了揚馬鞭,現在薑成的主力沿著河西港還有黃河南岸,構築好了防線,隻等著匈奴軍隊盡數集結,兩軍形成主力決戰,大局可定。
——隻要這一戰勝了……到時候,立下不世之功的我……的地位將會變得無可撼動……
這個渡河的小插曲很快就結束了,元顯的部隊趾高氣揚地先行渡河,桓玄的部隊則留在後麵。等到下午匈奴軍隊大部已渡過南岸,構築起一道堅固防線以後,匈奴軍隊的總樞才開始移動。桓玄以及其他的一幹幕僚們陪著唐古拉一起登船渡河,並簡短地商議了一下接下來的布置。唐古拉對前鋒部隊的失利很不滿,很想親自責問乞兒哈他為何擅自行動,可是乞兒哈現在已經身首異處,根本無法說出來。
唐古拉憤怒地拍了一下桌子,大罵道:“真的是一群飯桶!大好局勢都給你們毀了!”
很快船抵河西港,幕僚們簇擁著唐古拉下船。
唐古拉既然來到城中,而且還是堂堂的匈奴單於,是一個典型的世家子弟,不太喜歡在野外睡帳篷。所以當匈奴軍隊主力控製河西港以後,他理所當然地選擇把中軍大帳設在城裏。
唐古拉在幕僚們的簇擁下巡查了一圈,最後選定了位於城正中的河西衙署作為駐地。這間衙署早已經被搬空,搬了個精光,連鐵鍋和門鎖都沒留下,隻剩個空架子。不過在入口處還留有兩個臨時搭建起來的石壘和一段土牆,這代表了之前的魏軍守城大將盧植抗爭到底的決心——這在人死城陷後顯得格外諷刺。
唐古拉發表了幾句評論,然後與幕僚們一起踏入衙署。就在那一瞬間,那兩處石壘突然坍塌,正好堵在了正門口,將他們與還沒來得及進入的衛隊分隔開來。土牆也隨之倒塌,數名藏身其中的殺手惡狠狠地撲向身穿金環甲與披風的唐古拉。
準確地說,這些刺客不是藏在牆裏,而是被砌在牆裏,那截土牆是貼身壘起來的,內留虛空,外用泥灰抹平縫隙,所以之前早已攻下河西港的匈奴士兵才沒有發現,用心之深,歎為觀止。
可惜的是,這個精巧而狠辣的圈套注定沒有結果。那位金甲“唐古拉”是匈奴最強悍的戰士皮休假扮的,同行的幕僚也都是精銳軍校。在一番短暫而激烈的搏殺之後,殺手悉數斃命。隨後趕到的唐古拉感慨不已,說他父親完顏骨與魏軍爭鬥數十年,始終不用替身,若不是自己長了個心眼,恐怕還沒有開戰,就要兵敗如山倒了,一時不勝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