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在這種場合，就算他的騎兵全都集結好了，也奈何不了我。”林遠心想。如今兩軍已經戰成一團，糾纏不開，元顯的騎兵就算展開突擊，也隻能誤傷自己人而已。他拿起胡哨又吹了幾聲，召喚手下人動作再快些，這時他聽到了一些動靜。
林遠下馬把耳朵貼在地上聽了聽，揪了揪頭發，咧嘴笑道：“元顯這老家夥，原來是把騎兵藏在那邊，打算殺個回馬槍啊。”
他正要抬起腦袋，忽然複又貼上去，這次他發現另外一個方向，也有微微的顫動傳來。林遠挖了挖耳洞，第三次貼上去聽。當第三個方向也響起同樣強度的顫動時，他再也笑不出來了。
除了第一次聽到的方向，其他兩個方向都是重兵。林遠急忙爬起來，用胡哨發出一陣急促的聲音，讓騎兵們盡快脫離作戰，向西邊集結。他意識到，自己可能是中計了，敵人調動的部隊，絕不隻是文醜一部。此時東、南、北三邊均有動靜，他隻能盡快西退，與魏軍的輜重隊合並一處，依托大車抵抗，等待薑成的救援。
匈奴軍主力已經動了，魏軍的主力應該不會遠。
可西涼騎兵們剛才殺得太豪邁了，此時已深深陷入步兵陣中，想抽身而走，談何容易。還沒等林遠的第二通命令發出，三麵大軍已經全都圍上來了。無數火把同時舉起，把四下照得一片明亮。敵我兵力的懸殊，印在了每一個人的眼睛裏。
此時用不著林遠的胡哨聲指揮，所有的西涼騎兵都意識到大事不妙，紛紛避開對手，嗬斥著馬匹朝著唯一沒有火把的西邊逃去。
戰場上的形勢，立刻發生了逆轉。原本不可一世的西涼騎兵倉皇地撥馬而走，剛才一直被壓製的匈奴士兵們迸發出了強悍的戰鬥力，死死拖住了對手，不讓他們從容離去。他們要麼俯身去砍馬腿，要麼將手戟扔出去，深深劈入敵人的後背。滿帶腥味的鮮血拋灑在黑暗的夜空中，屠戮者與被害者的身份瞬間發生了轉換，隻有死亡的密度卻有增無減。
起初還有西涼騎兵不斷突破防線，衝入黑暗。可隨著包圍圈的不斷縮小，更多騎兵都沒來得及走脫，隻能慢慢聚攏到一起，與同伴背靠背，似乎這樣能感覺稍微安全一些。可是，連胯下的坐騎都發出不安的嘶鳴，要花好大力氣才能駕馭住。
包圍圈收縮到一定範圍，就停住了，每四排之間，都留出了一條狹窄的縫隙。圈內還在鏖戰的步兵得了提醒，紛紛貓起腰朝著縫隙衝去。騎兵們想尾隨他們出去，但在火把的照耀下，他們驚恐地發現，包圍圈站起了數層弓兵，同時搭起羽箭，每一支箭都對準了圈內。
“控——”一名嗓門特別大的傳令官高聲喊道，故意讓陷入包圍的騎兵們聽見。
無數弓弦被無數雙手拉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如同無數條逐漸收緊的絞索。絕望的騎手們沒有別的選擇，隻能再度拔出刀，簇擁在一起選擇了一個方向衝去。
“目標中央，三連射！”
這次距離足夠近，射手們甚至不用找角度，直接選擇了平射。數百支箭矢同時飛射而出，在黑夜裏就像密密麻麻的毒蛇伸出尖利的牙，刺穿甲胄，深深地齧噬血肉。那些騎手霎時人仰馬翻，滿場皆聞噗噗的鑽肉聲。第一輪就把一半以上的騎兵與坐騎射成刺蝟，三輪連射以後，圈內屍橫遍野，再也見不著幾個活人，隻剩下斷斷續續的哀鳴聲從屍體下傳來，刺鼻的血腥味充斥四野。
包圍圈的士兵們開始散開搜尋幸存者，進行補刀。就在林遠剛剛俯瞰占據的高坡上，三個騎士並轡而立，冷冷地注視著這一場慘烈而血腥的盛宴。
“嘖嘖，西涼兵可真是不複當年之勇了。”一個體格頗為壯實的闊臉漢子感慨道。
“我們和西涼兵最近一次交手都過去十年了，再勇猛的老虎，爪子也早已掉光。”另外一員將領撫摩著坐騎的馬耳，嘴裏還叼著一根青草，狹長的雙眼好似兩條粗墨線，很難看清他的眼神望向哪裏。
元顯朗聲笑道：“保旦，察哈爾，你們來得不早不晚，正是這個時候。能與聞名天下的西涼精騎交手，以後也是份資曆。”
“你是怎麼把握魏軍動手與我們合流的時機的？”被稱為“保旦”的將軍好奇地問道。他是匈奴軍中資曆最老的幾位將軍之一，雖然年齡不大，才三十出頭，但是已經從軍十七年之久了，身經百戰，深知在夜間行軍已屬不易，要想完成如此精確的誘敵合圍，更是難上加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