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顯揚鞭一指,說道:“魏軍的這支輜重隊行動詭異,與我總保持著可以追擊的極限距離。我猜他們一定是打算誘我出手,然後半路予以伏擊。我索性將計就計,請君入甕。我算過了,若是我落日時開始行軍,在醜末寅初恰好能抵達那個點。”
“什麼點?”保旦好奇地問道。
元顯說道:“你們兩路輔翼及時趕到的最大距離,以及他們忍不住要動手的最短距離,兩者交彙之點。這樣,隻消我纏住他們小半個時辰,你們恰好能同時抵達戰場。”
“為何不提前合圍?這麼弄,你的兵力消耗可也不小啊。”保旦皺著眉頭,他能看出,元顯軍在前期衝突中傷亡很大,這種犧牲本可以避免。
“若非如此,又怎能讓敵軍身陷泥沼無法脫身呢?”元顯對傷亡似乎不怎麼在意,他從手心算籌裏剔掉了幾根比較短的,扔在地上,說道,“再說了,那些都是桓玄的私兵,這小子包藏禍心,絕對不服我侄子的管轄,不用點犧牲磨礪一下,他是不會明白的。”
“元顯將軍算得可真精啊。”那有著墨線般雙眸的將軍笑罵起來。他叫察哈爾,同樣是匈奴軍隊中的老資曆之一。他們幾個是匈奴軍隊中最老資格的將領,同時也是老一輩將領在匈奴軍中地位的可靠保證。
聽到察哈爾這麼說,元顯得意地笑了,他的敵人都是這麼在不知不覺間被算死的,這次也不例外。世人都以為他這個老家夥每次都運氣好,殊不知那些偶然背後隱藏著多少必然。
“嘖嘖,一次合擊,就動員了咱們三個老家夥,那個魏將也算是夠榮幸的了。”察哈爾把青草吐出去,朝遠方望去說道,,“元顯將軍,我與保旦各自都有自己的任務,不能在這裏待太久。你打算怎麼辦?”
林遠的和他手下的西涼兵隻是盤小菜,魏軍的大營雖然擺在那裏,可是主力還沒有被發現,他和保旦各自都有防區要負責,壓力很大。這次應元顯之邀,乃屬私人情誼,不可再二再三。若他們在此逗留太久,被魏軍覷個空子殺到河西港城下,那臉就丟大了。
元顯捏著下巴,把手裏的地圖一抖,說道:“繼續向前。很明顯這支輜重隊是薑成的釣餌,而我現在就是我侄子的釣餌。究竟哪邊能夠釣起魚來,這就得算算看才知道了。”
察哈爾還當是他謙虛,笑道:“嗬嗬,魏軍輜重隊不就在數裏之外嗎?薑成的西涼軍也被咱們圍殲了,你現在動手,豈不是可以輕鬆咬下釣餌脫鉤回淵嗎?”
“我可不想吃了點釣餌就回去。”元顯慈祥的臉孔微微一黯,又浮起狠戾之色。保旦和察哈爾麵麵相覷,末了察哈爾歎了口氣,拍拍他肩膀,說道:“完顏骨單於的事,我們都很痛心,但別太意氣用事。”
“我知道,我會很冷靜地為他報仇。今天的魏軍將領,是第一個,但不是最後一個。”元顯的手指一絞,把一根算籌從中折斷……
林遠渾然不覺自己已被襲擊者清出了棋盤,他收攏逃散的敗軍,一路朝著輜重隊的營地跑去。可當他進入營地時,整個人都傻了。營地燈火通明,幾輛空車潦草地支起一片茅棚,四周既無鹿砦也無溝塹,連一個放哨的都沒有,幾十支燈籠靜悄悄地放射著光芒。胡車兒下馬在營內轉了幾圈,頓覺如墜冰窟,這是一個空營。
“薑成,你個該被馬踢死的狗王!竟敢算計老子!”林遠在馬上一甩辮子,憤怒地仰天大叫。薑成指派他來執行這個任務,果然沒安好心,把他當成一個聲東擊西的棄子。
這時候,一柄鐵劍悄無聲息地從林遠身後的雜草堆裏刺出來,直奔他的後心。胡車兒還沉浸在如何怒罵薑成的不忿之中,猝不及防,直接被劍貫穿了整個胸腔,劍頭從前胸挺立出來。林遠一挺脖子,發出一聲悲鳴,竟用肌肉把劍夾住,讓襲擊者無法抽出。隻見發絲飛舞,他的大腦袋用力地朝後撞去,感覺結結實實地撞中了一個東西,而且讓那東西受創匪淺。
周圍的西涼士兵紛紛驚慌地跳下馬來,朝林遠靠攏。他們看到,那個刺客被胡車兒一記頭槌後擺,撞得滿臉是血,隻是死死握住劍柄不肯鬆手。這兩個人前胸緊貼著後背,表情異常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