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遠突兀地一張嘴，已有絲絲鮮血溢出嘴角，可他還是勉強支撐著問道：“你是……薑成派來的嗎？”
“不是，我來自漠北，我是匈奴人。”也先冷冷地說道，同時死命抓住劍柄。剛才那一下撞擊，讓他受創匪淺，至今腦子裏麵都還嗡嗡叫的，說話都有些不利落了。
“哦，原來是匈奴那邊的。”林遠的表情稍微欣慰了一些，肌肉舒緩了一些，喃喃道，“原來不是薑成派來的啊……”
“如果你問的是那幾個人的話，已經被我殺了。”也先說道，擺動一點下巴。旁邊立刻有士兵走過去，從雜草堆裏拖出三具屍體，他們的裝束與也先差不多，都是一身黑色夜行服，傷口在咽喉處，腰間還掛著刺客專用的弩機。顯然他們埋伏的比也先要早，隻不過也先技高一籌，後來者居上。
也先突然感覺前頭的這員大將升騰起一股強烈的氣息，這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生命力，隻能被極端的情緒才能驅動。也先覺得有點不太妙，試圖拽動劍柄，可林遠卻是牢牢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他的身軀十分高大，瘦小的也先難以撼動。
林遠緩緩回過頭來，滿臉的血汙之間是一張極度怨毒的臉。他盯著也先，雙眸如刀，說道：“這周圍有三十多名西涼最好的騎手，你絕對無法逃脫。與其同歸於盡，咱們做筆交易如何……”
也先不動聲色，問道：“什麼交易？”
也先低沉地嘶聲笑了笑，說道：“我可以放你走，甚至可以把我的腦袋送給你做軍功。但你要聽我說一件事，把這件事帶回到唐古拉單於那邊，要講給唐古拉單於聽……”說到這裏，林遠氣喘籲籲，顯然有點支撐不下去了，“你覺得如何？”
“好。”也先毫不猶豫。
林遠低聲說了幾句，也先麵無表情地聽著，也不知是否記在心裏。林遠問他是否記住了，也先點點頭。林遠那旺盛的生命力似乎到了盡頭，他長長地歎息一聲，手起刀落，把頭上的一縷發絲斬斷，扔給站得最近的一名士兵，說道：“你們不要回魏營了，趕緊逃跑去吧，記得把我葬在我老家渭水旁邊。”
那名拿著頭發的士兵不知所措，說道：“將軍，我，我是天水人。”
林遠看了他一眼，露出自嘲的輕笑，說道：“我都忘了，十年了，老兄弟們都死得差不多了，都換過好幾茬兒了……誒，散盡家財才進到洛陽裏……卻沒想到竹籃打水一場空啊……哎，真想再聞聞西涼的風啊……”
也先注意到對方的雙肩一鬆，立刻手腕用力，把那柄劍硬生生抽出來，然後一揮，撲哧一聲，林遠的頭顱生生地飛舞而出，滾落在地。
“將軍！”一群士兵悲憤地大喊，跪在地上泣不成聲。無頭的脖腔裏噴出的血潑濺了徐他一身，他用手背把臉上的血擦了擦，走過去俯身拾起頭顱，用布包好，在無數仇恨而恐懼的眼神注視下從容離去。
當林遠死不瞑目的首級被擺在元顯麵前時，他對也先的最後一絲懷疑終於消除了。元顯當初算準這個輜重營是假的，他叫也先單獨潛伏過去，一方麵是為了探聽敗退到此的西涼軍虛實，一方麵也有考驗的意思。沒想到也先差不多拿到了滿分，居然把林遠的腦袋給帶回來了。雖然這個人在魏營分量不夠，但畢竟是一方戰將，這是對乞兒哈戰死的有力回擊。
一想到乞兒哈的死，元顯就覺得極度憤怒。元顯視乞兒哈如己出，當聽說他戰死的消息時，元顯咬破手指，血書發誓要殺掉許負以及魏軍的十員上將來祭奠乞兒哈，所以他才迫不及待地衝上前線，為此甚至不惜輕兵深入其境。現在也先帶回來林遠，這實在是個好兆頭，意味著他的複仇計劃開始進入第一步。元顯勉勵了也先幾句，問他要什麼賞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