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施展平生武藝,也隻拚得一個平手。我因我船上無人看守,怕他有餘黨,出了差錯,戰了幾十個回合,最後我用六合劍穿雲拿月的絕招,一劍刺了過去。他一時不及防備,將他手指斷去兩個。這樣淫賊,本當將他殺死,以除後患,才是道理。叵耐他自知不敵,登時將刀擲去,道:‘朋友,忘了白的話麼?如今我敵你不過,要殺請殺吧。’
我不該一時心軟,可惜他這一身武藝,又看在他師父火眼金獅鄧明的麵上,他白又與我打過招呼,所以當時不曾殺害於他,叫他立下重誓,從此洗心革麵,便輕輕易易地將他放了。且喜那晚他並不曾傷人,隻用點穴法將眾人點倒。我將那些人一一解救,便自回船。
他從此便削發出家,拜五台山金身羅漢法元為師,煉成一把飛劍,取人首級於十裏之外,已是身劍合一,口口聲聲要報前仇。我自知敵他不過,沒奈何才帶上我女兒輕雲避往四川。我等武藝雖好,怎能和劍仙對敵呢?”
談話中間,忽聽空中一聲鶴唳響徹雲霄,眾人聽得出神,不曾在意。周淳聽了,連忙跑了下去,一會兒回來。
燕兒問道:“剛才一聲鶴唳,老師為何連忙趕了出去?”
周淳道:“你哪裏知道。此洞乃是峨眉最高的山洞,雲霧時常環繞山半,尋常飛鳥絕難飛渡。我因鶴聲來自我們頂上,有些奇怪,誰想去看,並無蹤影,真是稀奇。”
英瓊便問道:“周世叔來,難道毛太如此厲害,世叔除了逃避,就沒法可施麼?”
周淳道:“那廝雖然劍術高強,到底他心術不正,不能練到登峰造極。劍仙中強似他的人正多,就拿我女兒輕雲的師父黃山餐霞大師來,他便不是對手。隻是黃山離此地甚遠,地方又大,一時無法找尋,也隻好而已。”
李寧道:“賢弟老躲他,也不是辦法,還是想個主意才好。”周淳道:“誰不是呢?我意欲同燕兒的母親商量,托馬湘早晚多照應,將燕兒帶在身旁,不等他約我,我先去尋他,與他訂下一個比劍的日子,權作緩兵之計。然後就這個時期中間,在黃山尋找餐霞大師,與他對敵,雖然有點傷麵子,也不得了。”
李寧聽了,亦以為然,便要同周淳一同前去。周淳道:“此去不是動武,人多了反而誤事。令愛每日功課,正在進境的時候,不可荒疏,丟她一人在山,又是不便。大哥還是不去的為是。”
眾人商議停妥,周淳便別了李氏父女,同燕兒直往山下走去。那時已是秋末冬初,金風撲麵,樹葉盡脫。師徒二人隨談隨走,走了半日,已來到峨眉山下。
忽然看見山腳下臥著一個道人,隻穿著一件單衣,身上十分襤褸,旁邊倒著一個裝酒的紅漆大葫蘆。那道人大醉後,睡得正熟。
燕兒道:“老師,你看這個道人,窮得這般光景,還要這樣貪杯,真可以算得是醉鬼了。”
周淳道:“你孩子家懂得什麼!我們大好神州,亡於胡兒之手,那有誌氣的人,不肯屈身事仇,埋沒在風塵中的人正多呢。他這樣落拓不羈,焉知不是我輩中人哩。隻是這樣涼的氣,他醉倒此地,難免不受風寒。我走了半日,腹中覺得有點饑餓,等我將他喚醒,同去吃一點飯食,再贈他一點銀兩,結一點香火緣吧。”
罷,便走上前去,在道人身旁輕輕喚了兩聲:“道爺,請醒醒吧。”又用手推了他兩下。
那道人愈發鼾聲如雷,呼喚不醒。
周淳見那道人雖然麵目肮髒,手指甲縫中堆滿塵垢,可是那一雙手臂卻瑩白如玉,更料他不是平常之人。
因為急於要同燕兒回家,又見他推喚不醒,沒奈何,便從衣包內取了件半新的湖縐棉袍,與他披在身上。臨行又推了他兩下,那道人仍是不醒。隻得同燕兒到附近飯鋪,胡亂吃了一點酒食,匆匆上道。
到了無人之處,師徒二人施展陸地飛行的腳程,往烏鴉嘴走去,哪消兩個時辰,便已離村不遠。周淳知道燕兒之母甚賢,此去必受她特別款待,勞動她於心不安,況且已不早,意欲吃完了飯再去,便同燕兒走進一家酒飯鋪去用晚飯。
這家酒飯鋪名叫知味樓,新開不多時,烹調甚是得法,在那裏飲酒的座客甚多。他師徒二人歸心似箭,也不曾注意旁人,便由酒保引往雅座。燕兒忽然看見一件東西,甚是眼熟,不禁大吃一驚,連忙喊周淳來看。要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