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檸背著書包跳下車,往王向東說道,“向東哥,你在這等會,我叫我爸和我哥過來卸化肥。”
“沒事,我和大山給你從車上卸下來扔這,你們用架子車拉走。”王向東從駕駛座下來。
“那也行,謝謝大山哥,謝謝向東哥。”
李大山本來要直接回家,聽到王向東的話,隻能留下幫著卸化肥。
張檸掏出三塊錢零票給王向東,“這是車費。”
王向東的四輪車收費標準是人均五毛,拉百十斤的東西也是五毛。
張檸的五袋化肥加她自己,她不多不少給了三塊。
“檸檸,你給兩塊就行。”王向東隻拿了一張兩元紙幣。
張檸卻是將那一塊的一張也執意給了他,“拿著吧,不然下次都不好意思坐你車了。”
張檸付了錢,趕緊跑回家去叫張德勝他們拉化肥。
車廂裏,其他人都下來了,王向東要卸化肥,乞討老頭才慢悠悠的從車廂裏跳了下來。
“你這老頭,今天算是便宜你了,快去別處討飯吧,這條巷子裏就別進去了。”
李大山家也在巷子裏,生怕老頭上他家乞討,語氣不善的給他指路。
老頭對於李大山的話恍若未聞,自顧自的提了自己的蛇皮袋,走到巷子口一棵大榕樹下坐下,背靠著大樹閉目養神。
張檸跑回家急吼吼的叫張德勝和張順去巷子口拉化肥,全家人一臉茫然。
他們也沒買化肥啊。
“檸檸,哪來的化肥?”張德勝問。
“爸,我買的,向東哥拉回來了,在巷子口,咱用架子車去拉進來。”張檸扔下書包,便喊他們,自己率先跑去院子裏拉架子車。
空架子車她拉起來毫無壓力。
張檸拉著架子車出了門,張德勝和張順趕緊追了上去。
結果到了巷子口一看,整整五袋尿素,王向東全卸了下來,正打算開車回家。
他看到張德勝他們出來,指了指巷子口的尿素,“叔,化肥給你們卸這了,你們慢慢拉回家哈。”
張德勝滿心問號,“向東,這怎麼回事?檸檸說她買的化肥,你給拉回來的?”
王向東回道,“叔,是你家檸檸買的,我帶她去我認識的那家化肥站拉的,質量沒問題。”
“你帶她去賒賬了?”張德勝沉著臉,語氣不悅。
“沒賒賬啊,你家檸檸有錢,”張德勝的反應令王向東意外,“原來這事你們不知道啊?她說雷子給她的錢買的,我以為你們都知情呢。”早知道這樣,就不帶她去了。
張檸見她爹神色不悅,趕緊衝王向東示意,“向東哥,你快回家吧,我給我爸解釋。”
“行,反正你得說清楚,這是你自己買的就行。”
王向東倒了車,四輪車啪塔啪塔的聲音漸漸遠去。
“爸,回家再說,先把化肥扛架子車上。”
張檸兩手固定著架子車的兩根手把,等待張德勝去扛化肥。
買都買來了,王向東也說了化肥不是賒的,張檸已經付了錢,張德勝一肚子疑問,隻能先把化肥拉回家再說。
張順躍躍欲試,作勢就要扛化肥。
張德勝這些年習慣了自己出苦力,下意識的開口阻止張順,“順子,我來。”
扶著架子車把手的張檸,開口道,“爸,讓我大哥試試吧。”
治療這麼久,是該驗證療效了。
張檸發了話,張德勝也不阻攔,他往車上扛了袋化肥後,站在原地,神色緊張的瞅著張順,看他能不能沒有壓力的扛起這一百斤化肥。
張順彎著腰,抱起一袋化肥,站直身子,走向了架子車,放進了架子車上。
張德勝急忙問,“順子,怎麼樣?腰疼不疼?”
張順扔下化肥,又站直身體,動了動腰,“感覺腰有力了,雖然用力的時候還有點酸,但比起以前,真的好多了。”
“真的?”張德勝黝黑的臉頰滿是驚喜,“快,再扛一袋試試。”
“哥,你可悠著點,剛見好,別太使勁。”張檸在一旁提醒。
張德勝又急忙道,“順子,那你別扛了,剩下的我來。”
“沒事,我再扛一袋試試,好久沒這麼出過力了。”
張順特享受這種能像個老爺們一樣,出大力的感覺。
能幹重活,瞬間覺得自己腰杆都挺直了。
張順又抱起一袋尿素,放到了架子車上。
“呀,順子家小麥不是種上了嗎?咋又買這麼多化肥裏?”
這時,李大山的父親牽著牛路過,正好看到張順在扛化肥。
他注意力在那白花花的幾袋尿素上,並未想起張順不能出重力的事。
“李叔,這是我們給豆角地裏上的化肥。”張順抱著一袋化肥,沒有急著往車上放,站在架子車旁,向李叔說道。
“啥?你家檸檸弄的那豆角地,一次要上這麼多尿素?我的個老天爺,這是燒錢啊。”
李叔的關注點又跑偏了,壓根沒往張順身上想。
“老李,別的先不提,你看咱家順子的腰,扛一百斤的尿素完全沒問題了,他真被我家檸檸給治好了。”張德勝見張順抱著化肥不放,非得給李叔炫耀自己已變強壯健康的體魄,生怕他傷著,趕緊提醒老李看張說幹活。
牽牛的李叔,這才將注意力放到了張順身上。
張順還在抱著化肥撐著,見李叔滿臉驚愕的看著他。,他一臉傲嬌,用自認為很拉風的姿勢,將化肥扔到了架子車上。
“呀,還真能扛化肥了,順子,腰疼不疼?”李叔牽著大黃牛,盯著張順的腰看。
“李叔,不疼。”
張順倒吸了口氣,麵上嘿嘿一笑。
大榕樹下閉目養神的“乞討者”,聽到那句“順子的腰被我家檸檸治好了”,雙眸微睜,視線落到用力的扶著架子車手把,保持車子平衡的女孩身上。
張檸站在一旁,看著地上剩下的兩袋尿素,生怕張順再逞能,給張德勝使了個眼色,讓他趕緊扛車上回家。
張德勝會意,麻溜的扛了化肥扔到車上。
張檸把著兩邊的車把,張德勝替換了她,拉著架子車往家走。
生怕老李問東問西,張德勝催促,“快走,檸檸還沒吃飯,都這個點了,肯定餓壞了。”
張檸和張順在後麵推著,進了巷子口。
大榕樹下坐著的老頭,無人問津。
他鬥笠下的眼睛睜開,眸底一片清明,直直望著巷子口的方向。
……
進了院子,張德勝放下了架子車。
張檸滿頭大汗的進了屋,倒了杯水喝了,坐在炕頭扇著風。
張德勝進來,急忙問張檸,“檸檸,你哪來的錢買的化肥?這五袋可得一百多塊呢。”
張檸眼珠子轉了轉,回道,“爸,錢是我掙的。”
“你咋掙的?你一個學生,上哪那麼多錢去!你可得給我們說實話,不許騙人。”一百多塊不是小數目。
“爸,你別激動。我還餓著呢,邊吃邊說行嗎?”
張檸還是早上在學校食堂喝了一碗粥,到現在滴水未進。
“飯來了。”張莉端著一盤辣椒炒土豆和一碗白皮麵進了堂屋,放在桌上,“我們吃的黑麵麵條。媽偏心,特意給你做的白麵的。她還在廚房給你炒韭菜雞蛋呢。”
“謝謝,媽真好。”張檸拿起筷子趕緊嚐了口土豆絲,“爸,哥,你們要不要再吃點?”
“我們不吃,你趕緊說錢哪來的?”張德勝沉著臉緊盯著她。
張檸放下筷子,思量幾秒,找了個自以為很靠譜的借口,“是這樣,我放學時在路上碰到個開汽車的人,他的同伴在路上暈迷,我給他做了急救措施。對方為了感謝我,扔我給五百塊,然後就開車走了。”
張檸說的雲淡風輕,張德勝臉色依舊沉黑,“我才不信,咋啥見義勇為的事都能讓你碰到呢?還給五百塊?孩子,你可不能撒謊。”
“爸,當時很多人都圍觀,就是他們沒那個本事,我正好懂急救,遇到這種情況不能見死不救啊,就上前給做了個心髒複蘇,然後對方為了感謝我,就給我錢了。”
“啥是心髒複蘇?”剛炒好韭菜雞蛋端進來的王蘭香好奇的問。
“就是人心髒停止跳動後,按壓胸口急救,還有……”張檸想說人工呼吸,怕他們接受不了,“總之就是給人摁醒。”
王蘭香一聽卻是炸了毛,她將盤子往桌上重重的一放,一臉惱怒,“你這丫頭,膽子咋這麼大裏?沒有心跳的人,那就是死人!你也敢往旁邊湊?知不知道那種遇見了要避開,要是救不活,先不說擔責任,你一個姑娘家,會惹上黴氣的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