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心悅落在他麵上的視線,一時忘了收回。
秦鋒感覺到對麵的人似乎在看他。
換作任何人,都會抬頭向對方回以禮貌的微笑。
至少,該給個回應。
他的反應,猶如他的人一樣冷漠。他身子微側,錯開了對方投射過來的視線。
他的舉動,讓失神的蘇心悅,瞬間回過神來,挫敗的收回了視線。
她的眼神變得晦暗不明。
“小鋒,你和心悅好好聊聊啊,你們年輕人應該有很多話題聊的。別總像在家裏一樣,不說話。”
秦老見孫子麵無表情的坐在那,壓根不理會蘇家大小姐,他麵上實在尷尬。
他好不容易攢撮兩個年輕人見麵,秦鋒如此不開竅,簡直讓人頭疼。
秦老爺子臉上掛著笑,朝蘇老和蘇心悅賠笑解釋,“小鋒這孩子性子冷。心悅你別介意,”
“秦爺爺,沒關係。”蘇心悅知書達理,落落大方。
她掩去眸底那一絲不悅,揚唇一笑。
對於蘇心悅的反應,秦老爺子越發滿意欣賞。
“小鋒,你瞧瞧心悅,你這清冷的性子都能忍受,要是其他女孩,才不會如此大度與你這個木訥的小子坐在一起吃飯。你得好好和心悅做朋友,你呀,就是太少和同齡人接觸交流。”
秦老爺子極力替所以說著好話,“小鋒這孩子,從小沒有異性朋友,看到你難免有些緊張,以後你們多接觸。心悅,麻煩你多開導開導小鋒。”
“我會的,秦爺爺。”
這時,秦鋒的大哥大響起。
他快速接起。
“喂。”
不知對方說了什麼,他臉色驟變,“什麼?明天要用的文件丟了?我馬上過去。”
秦鋒麵色陰沉,掛了電話。
然後起身歉意的朝幾位鄂首,“蘇爺爺,實在抱歉,我明天出差的文件被秘書弄丟了,我得趕緊過去看看,不好意思,失陪。”
“爺爺,我一會讓司機過來接你。”
秦鋒說完,大步流星的出了包廂。
“你這孩子,你等等……”秦老爺子話未說完,大孫子就已經消失在了門口。
“年輕人嘛,對工作認真負責是好事。”蘇老雖然這麼說著,神色卻是有些微妙。
他出了飯店,驅車離開,去找葉白算賬。
……
張家屯。
自從張檸開學,每周六的飯菜都會特別豐盛。
張檸雖然心理年齡大,這具身體卻還是正長身體的時候。
學校夥食差,可苦了她的胃。
她一回家,王蘭香就改善夥食。
今天,因為家裏多了一個陌生老頭。王蘭香心情不好,做飯也興致不高。
藥丸做好後,王蘭香收拾了廚房。
準備做飯。
“媽,做啥飯啊?”張檸將擺好藥丸的案板放在陰涼後晾著,鑽進廚房問道。
“檸檸,你想吃啥?媽給你另做,你爸和那老頭,我隨便給他們弄個麵湯喝喝得了。”
王蘭香還生著氣,打算給張檸開小灶。
張檸瞅著她媽憋著怒氣大力剁著土豆,她嘴角微抽。
她從後麵摟住王蘭香的脖子,衝她撒嬌,“媽,你別這樣啊,不管吃啥,咱大家都得一致,要喝麵湯那就一起喝。咋能區別對待呢。”
王蘭香冷哼,“你爸就應該給他餓個幾頓,才知道自家到底啥日子。你看他把那老頭比我都親,老哥長老哥短的,倆人有說有笑。這會好像又帶他去地裏轉悠了,一個陌生人,他也敢單獨領出去。幸虧我多了個心眼,示意你大哥也跟了上去,不然,若是那老頭心懷不軌,在半路害了他怎麼辦?”
張檸聽著王蘭香的陰謀論,臉上掛著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媽,你想象力可真豐富。”
張檸坐在院子裏,不由想起王蘭香的話,雖然她不覺得那老頭會對她爹有什麼壞心眼,但她還是不自覺的回憶了一遍老頭從鎮上扒車到村裏直奔她家的情景。
難道真如老頭所言,因為她人美心善?
他既然在鎮上尋親,那隨便找戶人家歇息就是,何必大老遠扒上四輪車,直奔他們張家屯?
中途李大山那麼趕他,他都不下車。
就好像,他是直奔他們家而來。
可老頭不管是說辭還是舉動,都找不出任何破綻。
他們家也絕對沒有得罪過什麼人。
尤其還是個外地人。
張檸搖了搖頭,覺得自己想多了。
她拿著楚逸的習題冊,自己還做一遍,然後再拿出他的本子對照答案。
楚逸以前從不做作業,最近為了給她輔導,自己的習題本也填上了答案。
但他不交作業,做完就裝進書包。也僅限於給她輔導的數學和物理,其他課程照樣書都懶得翻。
晚飯時分,張德勝背著背簍和聶如風從地裏回來了,背簍裏是從豆角地裏給豬鏟的草。
張德勝一進門就喊張檸,興衝衝的告訴她,豆角又長了,看那架勢,再過幾天就能搭架了。
聶如風跟在張德勝身後,對張檸也是毫不吝嗇的一陣誇。
聽的張檸有些不好意思。
因著王蘭香對老頭的不信任,張檸特地又多打量了老頭兩眼。
除了眼睛旁邊的傷疤有些嚇人,從他臉上的表情,看不出任何破綻。
聶如風接觸到女孩投射過來的目光,他回以淡淡的微笑。
“大爺,你來我這邊哪塊地方尋親啊?您的家人呢?怎麼放心讓你一個人這麼老遠的跑過來?”張檸關切的問。
雖然她的語氣隨意,聽不出任何不妥,但聶如風還是從女孩眸底捕捉到一抹探究之色。
不是單純的關心。
聞言,聶如風臉色平靜,語氣沉著,“我十歲時,父親去世,母親帶著年幼的弟弟離家出走了。多年後,弟弟長大了,便與我老家有了聯係,告訴了我母親改嫁的地址,就在你們這磐石鎮東街村。很長一段時間內,弟弟與我都有聯係,十年前,母親去世,我還來這邊奔過喪。最近幾年,弟弟的書信便斷了。
我一生未娶,無兒無女,今年家鄉遭災,很多人家破人亡。我已到花甲之年,因為遭災,除了生活窘迫,內心更是孤獨難熬,也想身邊有個親人陪伴。這才決定來投靠弟弟。結果,到了東街,弟弟的院子裏早已換了人。聽鄰居說,弟弟前麵不幸患病而亡,弟媳被外地打工的兒子接走,家裏的院子賣給了別人。”
聶如風神色黯然,語氣悲涼,說到最後,重重的哀歎了一聲。
聽的張德勝也是連連歎氣,“唉,人這一輩子啊,不容易。年輕的時候,無論如何,得想辦法成個家,有幾個孩子。這樣人老了,才不至於流落街頭無人問。”
“是啊,隻是我從小孤兒一個,破門破戶的,也沒人給操持婚姻之事,就耽誤了。”
聶如風化身戲精本精,說的情真意切,聽的張檸也是一陣心酸。
人老了四處流浪,也是怪可憐的。
同情歸同情,但心底的疑問扔未消除,“大爺,你咋就執意要上我們村的四輪車呢?其實你應該去求助鎮上的警察,或許能幫你重返家鄉呢。”
聶如風回道,“我身上髒兮兮的,被人當精神不正常的流浪漢驅趕了好幾天,身上的行李丟了,也沒個證件啥的,怕人家不相信我。我今天也是實在身體乏累。看到你這個姑娘長的麵善,就想很跟過來要口飯吃,事實證明,我老頭雖然人老了,眼神還是不錯的,你們一家子,都是活菩薩。”
“老哥,我年輕的時候也出過門,深知人在外麵有多無奈,這世上還是好人多。”
聶如風點頭,繼而又說道,“明天我就去派出所求助警察。看能不能把我送回老家,今晚就打擾了。”
張檸實在找不到老頭的可疑之處,也就消除了疑慮。
廚房裏烙韭菜盒子的王蘭香,聽到院子裏老頭的訴說,本來陰沉的臉,變的舒展了幾分。
同樣同情老頭的遭遇。
她家掌櫃的說的沒錯,這人呐,還是得成個家,今後才有生活保障。
她又想到了弟弟王金龍,眼看二十八了,家裏老爹老媽也是六十多歲的人了,天天盼望他結婚娶媳婦,可他壓根一點那個意思都沒有。
以後沒了老人操持。他一個人孤苦伶仃的,婚事更得擱淺。
還有自家的順子,也是愁人。
王蘭香決定,趕明兒,她得再跑一趟娘家,好好做做小弟的思想工作。
順子的親事,倒沒那麼十萬火急,等他腰好了,就找媒婆說親。
王蘭香烙了一大盆韭菜盒子,又熬了自家穀子磨的小米粥。
雖然快到中秋時節,今天天氣卻是格外的悶熱,似乎要下雨,屋裏悶得慌,大家便在院子裏的石桌上吃飯。
王蘭香刀子嘴豆腐心,因著老頭一番話,對他產生了同情之心,也不擺臉色了,拿起一塊韭菜餅遞過去,“老哥,吃吧。”
聶如風接過她遞過來的韭菜餅,眼底滿是感動,“謝謝大妹子。”
這一家子,都是善良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