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蘭香不耐煩的推了他一下,“問你話呢。”
張德勝依舊不說話,條件反射般,從衣兜裏掏紙和旱煙葉,打算卷旱煙抽。
他這習慣性的動作,王蘭香一下便猜出來,這是大嘴巴的告訴對方了。
王蘭香頓時心髒一顫,憤怒的一把抓過他手上的旱煙葉,扔到了地上。
她氣急敗壞的咒罵,“你這個殺千刀的,你暈了頭了?跟一個不認識的人說那麼隱私的事做什麼?你真是得意忘了形,拿他當你親爹了是嗎?”
王蘭香情緒激動,作勢就要撓張德勝的臉。
張德勝心裏正懊悔著,被王蘭香如此一激,越發難受自責。
他沉著臉,一把推開王蘭香的胳膊,“有完沒完?我已經說了,現在你鬧有什麼用?”
“你還有理了?”王蘭香不出這口惡氣,誓不罷休,又去打他。
廚房裏聽到動靜的張莉,圍著圍裙跑了過來,看到倆人正在打架,她上前急忙拉開王蘭香,“爸,媽,你們幹什麼?好端端的打什麼架?”
王蘭香一把推開張莉,又要朝張德勝撲去,“你爸這個挨千刀的,我今天不撓死他。我不信王。”
張莉趕緊又拉住了她,“到底怎麼回事?你先別動手啊?”
王蘭香菜張莉拉著,沒撓到張德勝,她氣的雙手叉腰,說道,“莉莉,媽也不瞞你,我們懷疑那個老頭是來打探檸檸的身世的。你爸這個傻大漢,平時三棍子打不出個響屁來,這次這嘴巴倒是快,跟一陌生老頭,事無巨細,傻都給人說了。你說他這腦子裏裝的都是啥?檸檸不是我親生的,我拿她比親生的都寶貝,你用得著給人說她的身世?你是想給人炫耀你慈悲心腸是不是?”
張莉聽完王蘭香罵張德勝的話,明白了她的意思,她驚訝道,“媽,你的意思是……那人是檸檸的親生父母?”
“很有可能是她的親生家人。”王蘭香說道,“除此之外,我們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人會衝著檸檸來。咱家也沒外地親戚。”
“都怪你爸,這張破嘴沒個把門的,竟然把檸檸的身世都給捅出去了,這可怎麼辦?”
被王蘭香這麼一提醒,張莉也敏感起來,她清秀的小臉頓時凝重起來,說出了自己的懷疑,“媽,我覺得檸檸的反應也有點奇怪。”
張檸那麼聰明。他們能想到的,她絕對也能想到。
她在聽到那老頭易容,很有可能是衝著她來的這些話後,那麼慌張的拿了書包就跑……
難道她是去追那老頭了?
因為這個認知,張莉的心頓時一沉。
張檸,該不會如此沒良心吧?
“誰說不是呢,我們都感覺倒了,她能察覺不到那人的不對勁嗎?她這麼著急往學校跑,你們說,她會不會是去追那老頭認親了?”王蘭香腦洞大開。
張德勝聽王蘭香越說越離譜,厲聲嗬斥道,“你胡說八道什麼?認什麼親?八字沒一撇的事。再說,順子跟她在一起呢。”
就算那老頭身份真的可疑,張德勝也絕對不相信張檸會那麼迫不及待的去認什麼親。
“我們把檸檸養這麼大,她好不容易才改邪歸正,孩子那麼聰明,又會種地又會醫術,好不容易苦盡甘來,這日子有了盼頭,要是她的親生父母真的找來,我們可怎麼辦!”
王蘭香說著說著語氣帶上了哭腔。
張莉拉著她的手安慰她,“媽,你別這樣,現在也不確定那老頭是怎麼回事,就算是來找檸檸的,她也不一定會認他們。當初孩子可是被他們扔掉的。要不是我們家,檸檸早就餓死街頭了。”
以前,張檸在家鬧騰的時候,張莉真的是巴不得有人來認領張檸,可現在,一想到張檸也許會離開他們家。張莉心裏也很難受。
張德勝聽到張莉的話,暗淡的眸子,瞬間升起一抹亮光,急忙開口,“對,莉莉說的對,檸檸肯定不會認他們的。”
……
壓根不知道她爸媽因為胡思亂想差點打起來的張檸和張順,此時已經快到鎮上。
看著張順的狼狽樣,張檸實在過意不去,她雖然心裏裝著事,但麵上盡量保持平靜。
“哥,讓你別跟著來,你非不聽,這條路我走了多少回了,有啥可不放心的?”
她看著張順穿著布鞋,腳上全是泥,因為走的急,也沒多穿衣服。布鞋底子打滑,好幾次都差點摔跤。她的心底湧起一股感動,難受的鼻頭一酸,說話的聲音也悶悶的。
“檸檸,那老頭不是好人。要是在路上碰到,那就不得了了,我送你回來才放心。”
“哥,你別多疑了,那就是一個普通的老頭,一個假胡須說明不了啥。咱跟他無冤無仇,能有啥惡意。”張檸替老頭說著好話。
她心裏差不多已經確定了對方的身份,也不想家裏人對師父有任何誤會。
她本想一個人沿著這條道跑下來,說不定能追上老頭。
結果張順這麼跟著,就算那真是她師父,看到張順,他老人家也不會現身。
不過,如果那人真的是師父,那麼,他一定還會找她的。
師父做事向來謹慎,昨天一天,他都在探她的底,而並未直接質問她為啥冒充他的徒弟,沒徹底搞清楚她的底細之前,他絕對還會出現。
鎮上今天不逢集,又下了雨,街上冷冷清清,沒有攤販,沒有趕集的村民,隻有為數不多的幾家店開著門。
張檸見張順的鞋髒的不能穿了,非拉著他去鞋店買了雙雙星運動鞋給他,張順固執的不肯去鞋店,張檸連拉帶拽,硬給他拽了進去。
雖然她急著想見師父,但若是讓大哥再穿著這又濕又滑的髒布鞋艱難的走回家,她實在於心不忍。
張順知道張檸昨天“見義勇為”賺了錢,張檸非拉著他,他推脫不得,隻能由著她給自己挑鞋。
買了鞋,她硬逼著張順脫了布鞋,將運動鞋穿在腳上。
倆人早上都沒吃飯,走了一個多小時的路,實在餓得慌。
鎮上為數不多的幾家飯館都沒開門。
平時他們在鎮上吃飯,都是吃攤位上的涼粉麵皮啥的,下館子太費錢,一般都舍不得花錢進飯館。
張檸知道,鎮上那唯一的一家炒菜館肯定開著門,可張順堅決不去破費。
張順固執的一定要將妹妹送到學校門口,才安心離開。臨走前,張檸塞給他十塊錢,讓他買個餅子和水先充個饑。
張順從學校門口一過來,就脫了新運動鞋,又將那雙沾滿泥的布鞋穿上,提著新鞋步行回家。
張檸將書包放到宿舍裏,然後迫不及待的出了校門。
師父的易容術爐火純青,恐怕從他們家一出來,就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的模樣。
她找他肯定是不太現實,隻能讓他老人家主動找她。
她這麼在街上溜達,如果他回了鎮上,定能引蛇出洞。
磐石鎮街道就這麼大,不到二十分鍾,就能從頭逛到尾。
剛下過雨的街道,比平時幹淨,鎮上最高的樓層是三層樓。
沒有白花花亮眼的瓷磚,沒有漂亮的招牌,看起來古老而破舊。
街上基本看不到什麼人影。
張檸在空曠蕭條的街道轉悠著,轉了半天,也沒發現任何可疑之人。
她轉到小賣部門口時,突然頓住腳步。
與其這麼忐忑的街上瞎溜達,不如給秦鋒打個電話,打聽一下京都那邊的情況。
如果葉白真將她的情況告訴了師父,秦鋒沒理由不知道。
思及此,張檸進了小賣部。
“長途八毛,短途五毛。”
小賣部裏的阿姨語氣依舊冷漠,還在織著上周那件毛衣,隻是上身已經織完,今天在織袖子。
張檸撥通了秦鋒的大哥大號碼。
很快,電話接通。
“喂。”低沉磁性的嗓音,透過聽筒傳進她的耳朵。
她調整了一下情緒,開口,“喂,秦先生,我是張檸。”
“嗯,聽出來了,今天周末,你在哪打的電話?”他語氣柔和的問。
張檸回道,“我在鎮上,沒打擾你吧?”
“沒。”
他想說,他很高興能接到她的電話。
“那啥,秦先生我問你個事唄。”張檸斟酌著開口。
“好。”
“就是那個葉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