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吧,我去問問。”
雖然頂替認親的主意是老太太先提出來的。但老太太這會看著張玉蓮那急切的眼神,她才反應過來,這丫頭,怕是早就思量好了。
這是給他們上套呢。
老太雖然看透了一切,倒也沒多言。
人都是有私心的,張玉蓮到底是親孫女,她過上好日子,他們多少還能沾點光。
張檸那死丫頭要是翅膀再硬點,得把他們踩到腳底下。
她寧願靠自己家的。
老太太下了炕,踩著小腳去了張德勝家。
張德勝正在院子裏挑今天摘的豆角,因為天氣變冷,藤蔓幹了,他一次性全摘了,所以得把好點的挑出來放地窖。
看到老太太進來,張德勝從板凳上起來,不冷不熱的打招呼,“媽,你過來了。”這麼多日子沒來往,他這老母親怎地進來了?
張德勝條件反射的心裏開始突突,真怕老太太又要挑事。
“蘭香他們去鎮上了?”老太太語氣幽幽的問。
老大家開飯館,村裏好些人都去了,愣是給他們一句都沒言語。
根本沒拿她這當媽的當回事。
“是啊,去飯館了,媽,以後你要是去趕集,就去自家飯館吃飯啊。”張德勝平時怕被王蘭香嘮叨,不好搭理老太太,到底是自己的親媽,他實在無法做到跟她不來往,今天老太太自己都上門了,他對她的態度,也算和氣。
甭管是不是客套話,有兒子這句話,老太太心裏總算氣順了些。
她幹脆坐到張德勝旁邊,幫他一起幹起了活。
“媽,我自己來吧。”
老太太沒好氣,“我看著你一個人幹活,我能不搭把手嗎?”
言外之意,你是我兒子,你幹活,我心疼!
張德勝也沒再拒絕,任由老太太幫著自己一起挑豆角。
老太太幹了沒幾分鍾,眼珠子轉悠了一圈,就隨意開了口,“昨天,是張檸那丫頭的生日吧?”
“是啊。”張德勝點頭。
老太太歎了口氣,開始懷舊,“唉,時間過得真快,一晃十八年過去了,當時,我記得你抱她回來時,我和你爹都反對,生怕你養不活她。”
張德勝毫不客氣的提醒她,“媽,是你一個人反對,我爹當時可什麼都沒說。”
他爹當時雖然憂愁,卻是一句話都沒說,隻是一個人蹲在牆角抽水煙。
他老母親和老二兩人反對的最凶。
老二拿了孩子身上的錢,又不讓他抱孩子,幹的根本不是人事。
“我那不是為了你好嗎?自己家的三個都缺吃少穿的,我也是怕人家孩子在咱家受委屈。”老太太替自己開脫了兩句,就又將話題轉到了十八年前,“我記得,當時孩子抱回來時,身上還有封信,是她親爹媽寫的,想必當時也是實在沒辦法,才扔下孩子的。”
張德勝冷哼,“再沒辦法,也不能扔自己的孩子!那不是人幹的事!”
“德勝啊,那信你後來是不是給人扔了?你說以後張檸要是想找她父母,那信要是在,好歹是條線索。”老太太試探著問。
張德勝壓根沒聽出老太太的企圖,語氣篤定的回道,“媽,你放心吧,檸檸說了,她可不找那些沒良心的,我和她媽永遠是她的父母。”
“真的?”老太太眼睛一亮,語調都提高了幾分。
不找好啊!
老太太過激的反應,張德勝隻當她是不相信他的話,又重複了一遍,“當然是真的,檸檸那孩子有情有義,她可不是白眼狼。”
張德勝說話時,臉上滿是驕傲和欣慰。
“那就好,那就好。”張檸沒認親的打算,那就更好了。
張玉蓮冒充她,被拆穿的幾率也小很多。
老太太心裏的那一丟丟愧疚感也沒了,是她自己不想認,那可怪不得別人。
“那……當年那封信呢?還在嗎?”老太太迫不及待的問到了重點。
“媽,你問這幹啥?”張德勝疑惑的瞟了她一眼。
“我就是擔心,張檸哪天反悔了又想找親人,你說現在你家日子剛平靜了,她也挺有出息的,知道孝敬你和蘭香,眼是以後又犯了毛病,那不是讓人心寒麼?所以啊,那信如果還在,你盡早處理了。”
老太太說到這,沉思了兩秒。又好心的提議,“要不你交給我保管也行,那丫頭不待見我,到時候就算要,也要不到我那去。”
張德勝聽到這,有些煩躁,怎麼繞來繞去,又是張檸的事。
以前張檸被張玉蓮慫恿著鬧騰,他們嫌她不懂事。孩子現在聽話了,有出息了,又怕她以後又犯毛病。
雖然這些擔憂他們自己也曾有過,但自己家孩子,還是不想被人一直否定。
張德勝更怕老太太又來摻和,家裏鬧的雞犬不寧。
他不悅的抱怨,“媽,你這愛操心的毛病怎麼又犯了?我家裏的事你就別管了,她任何時候想找,我都支持。以後你少管閑事,蘭香和孩子們,對你態度還能好點。”
被兒子毫不客氣的懟了一頓,老太太皺著臉,氣的手上揀豆角的動作都停下了。
要是以前,她肯定給兒子一頓罵,然後摔門而去。
但今天,她還有任務在身,隻能忍著怒氣繼續打探,“我就是愛操心!說了半天,那信到底是在還是不在?”因為氣不順,老太太開口的聲音也恨尖銳。
“媽,你老問信的事幹啥?”張德勝終於感覺到,今天他這老母親,好像哪裏有點不對勁。
好端端的,咋提起張檸身上那封信了?
好像還挺著急的樣子。
老太太心虛不已,給自己狡辯,“我不就是擔心那丫頭以後又鬧騰嗎?”
“我說了你不用操心,多操心點老二家的事,畢竟你們才是一家子。”張德勝沉聲開口。
怕張檸鬧騰!他看他們是怕她不鬧騰!
老太太聽老大說她和老二才是一家子,氣的扔下手中的豆角,“你這是要跟我們劃清界限還是咋的?”
張德勝哀求的看著老太太,耐心的給她做思想工作,“媽,你以後少管點事,我也在孩子們麵前好做人,你知不知道,我夾在中間我也很為難,我倒是想孝順你,你跟蘭香他們關係鬧這麼僵,我怎麼孝順你?”
老太太語氣也軟了下來,“行了,以後不管了,我就問你那信的事,在還是不在?你也知道,我就是這愛操心的命,有些事不弄明白,就整宿整宿的睡不著。還不是你爹死的早,老二又不爭氣,啥都得我一個人操勞,才給我落下這操心的毛病。”
老太太一番話,說的張德勝心裏挺不是滋味。
他這老母親,除了心眼多,愛挑事,其他方麵沒功勞也有苦勞。
到現在六十多歲的人了,還是老二家的主要勞力。
當年分家時,她死活都要帶著地和老二一家一起過。
雖然分了家,她以前對兩個孫子也是沒得說。
總是偷偷摸摸的給順子和小雷塞好吃的。
張德勝耐心的撒了個善意的謊言,“信早沒了,我收著那玩意幹啥?不但信沒了,那雙虎頭鞋也沒了!”
“還有雙虎頭鞋?”老太太沒想到還有意外收獲,她看著張德勝,想了一會,點頭,“哦,對,當年那丫頭抱回來時,腳上是穿著雙虎頭鞋。”
“媽,你咋突然對當年的事,這麼上心?”張德勝越發覺得,老太太不對勁。
他探究的看著她問。
在說謊這方麵,老太太明顯道行比張德勝要深,“這不是張檸昨天生日,我突然想起來嘛。”
老太太解釋完,又確認,“東西真沒了?你可別糊弄我?”
“沒了,都扔了,我留那玩意有啥用,真是的。”
張德勝有點不耐煩,黑著臉快速的挑揀著豆角,還大力的將背簍往一旁扯了扯。
老太太怕再追問下去,會被兒子懷疑什麼。
便識趣的閉了嘴,“你這麼不待見我,我回去了,真是,養兒子有啥用!”
老太太嘴裏一邊不滿的嘀咕著,一邊出了門。
回了家,老太太趕緊關上了大門進了屋。
張玉風這會剛睡起來,因為感冒,一個勁的打著噴嚏,她坐在東屋炕上,從窗戶裏看到她奶奶鬼鬼祟祟的關了大門進了堂屋。
她從炕上溜下來,出了東屋門。
老太太一進屋,張德福他們急忙圍過來問,“媽,怎樣,信到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