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陽低懸,晚霞能上青天,暮鼓悄然敲響,蘇徹送敏襄回了春風苑,敏襄站在窗邊朝他揮了揮手,人群中,蘇徹笑了笑,轉身離開。
天色愈暗,蘇家掛起了燈籠,蘇徹卸下一身歡愉,又變得嚴肅沉穩起來。
蘇染在院子裏嗑著瓜子,自被蘇徹在春風苑抓個現行後,她再也沒去過青樓,但她又實在想不出除了青樓,還有何處可玩,便一直待在蘇府,極少外出。
趁著蘇徹和蘇傲舒還沒回來,蘇染叫言墨請何不歡來唱皮影戲。
何不歡不知道請自己唱戲的人又是蘇染,一連被兩個大戶人家請去,他覺得有些受寵若驚,他看向自己年邁的師傅,何不歡的師傅點了點,頭臉上帶著自豪的笑容。
何不歡麵露喜色,跟著言墨到了蘇府,看見了蘇染,那是一張熟悉的臉,即使蘇染沒有繪製妝容,何不歡也能認得出她。
他拱手,一時竟尷尬得不知是該叫靳王妃還是蘇二小姐。
蘇染笑了笑,何不歡一走上前,蘇染便尊敬地喊道:“先生。”
何不歡尷尬地笑著,緊張地作揖說道:“小人何不歡見過蘇二小姐。”
蘇染帶著淡淡的微笑,眼睛像是月牙兒,閃著星辰,白皙的皮膚,鮮紅的丹唇,一副無害的少女模樣。
何不歡的額頭開始冒汗,不敢多看一眼,人人都說蘇家小姐是個蛇蠍美人,深閨怨婦,此等蛇蠍,見之不忘。
“小姐今天想聽什麼戲?”何不歡不安地咽了咽口水問。
蘇染揚眉,“今天我不想聽戲了,想學戲,不知先生肯不肯收我這笨徒弟?”
何不歡低著頭,猶豫地說:“這......恐怕不行。”
“為何?”蘇染不甘地問。
“女子嗓音細,不合適。”何不歡解釋道。
學唱皮影戲對嗓子和戲曲腔調的要求很高,蘇染若是學了,恐是嗓子會有所損害。
蘇染招了招手,示意道:“先生請坐。”
何不歡坐在蘇染對麵,蘇染輕笑著為他倒了一杯茶,推到他麵前,他眉頭微皺,像極了畫中的書生。
“不如先生可否先教我一段日子,若是我還不會,先生再拒絕我也無妨。”蘇染笑著說。
何不歡思量些許,無奈答應。
見天色已晚,起身說道:“那小人每月初一、十五、二十三日巳時來,小姐要準備妥當,現天色已晚,不宜久留,小人告辭。”
蘇染含著些許笑意,側頭對夢璃說:“夢璃,你去送送先生。”
夢璃微微頷首,道:“是。”說罷,帶著何不歡走出了蘇府,正好撞見歸來的蘇徹,蘇徹蹙眉,夢璃行禮,“少爺。”
何不歡頓了頓,亦是拱手說道:“小人見過蘇將軍。”
“嗯。”蘇徹稍稍打量了一下何不歡,說道:“免禮吧。”
“這位先生是......”蘇徹好像在問夢璃。
夢璃解釋道:“這是小姐的請來的皮影戲的先生。”
蘇徹點了點頭,進府裏去了。
蘇染忘了吩咐廚房準備晚膳,見蘇徹已經回來了,就吩咐廚房隨意烹煮了一些。
蘇傲舒去了軍營還沒有回來,蘇徹不知曉,問道:“父親呢?”
蘇染抬起頭一臉茫然地看著他,“父親去軍營了,你沒看見他?”
“什麼?去軍營了?”蘇徹的表情很難看,眉頭皺成了一條深色的淺勾。
“什麼時候去的?”蘇徹又問。
蘇染放下筷子,用帕子抹了抹油膩的嘴,說道:“今天中午去的啊,怎麼了?”
蘇徹有些發怔,搖了搖頭,“沒事,我今天沒去軍營。”
“沒去就沒去啊,又沒什麼大不了的,父親又不會怪罪你,你就說你去巡視過了不就行了。”蘇染輕鬆地說。
“嗯。”蘇徹點了點頭。
用過晚膳後,蘇徹陪蘇染在院子裏閑賞明月,一齊坐在台階上。
月光微寒,院子裏那棵桃花已經沒有在開了,葉子也枯了,飄落在冰冷的地麵上,有一種孤寂淒青的感覺,蘇染覺得,臨安這座城,仿佛在任何季節都是繁華而神秘的,處處彌漫著濃鬱的花香與酒香,還有脂粉香。
唯有在秋天寂靜的夜裏,喧囂停止,落葉歸根,人們才能撥開重重迷霧,親眼見證臨安這座富貴城的另一麵。
院子裏的桃樹,據說是蘇傲舒種的,蘇染的母親顧清甚愛桃花,蘇傲舒種下這棵桃樹,是不是對她的一種懷念呢?
落葉翩飛,桃花滿地,世間萬物,皆有感情,也許草木山石的情感,比人類的情感來得似乎更加真摯,更加長情,也更加美好。花開花落,歸於平淡,海枯石爛,至死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