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房內的怪異(3 / 3)

可是那又怎麼解釋這一奇怪詭秘的現象呢?……沉默。我們誰也沒有話。死一般的寂靜馬上又席卷了的樓梯間,裹著不安的兩人。心跳的聲音格外清晰。阿肥頭低著,一言不發,像在思考什麼事情一般。我則是警惕地再三打量四周的環境,一無所得。終於是阿肥打破了寧靜。他抬起頭:“我想,大概是感應燈出故障吧。”我沒有回答,點了點頭——即使是這樣一個很牽強的答案,我也寧願相信是真的。我實在不願告訴自己,這是什麼在作祟。然而,往往有些事情,不是主觀的不承認就能改變的……

我們又回到的房間裏,門鎖得很緊。在我們進來後一會兒,從門縫裏透過來的樓梯間的光線就消失了——感應燈暗了。阿肥笑笑:“你看,感應燈還沒壞嘛。”他笑得很勉強,我甚至不知道他這句話是要表達什麼。我繼續睡覺,阿肥則繼續看球。躺下來的時候我看了看時間——淩晨點。睡不著。倒不是因為剛才的事情就嚇到我了,隻是我一直有種很奇怪的感覺,或者,預感到這個晚上會發生什麼事情……外麵似乎又下起雨來了,關著的窗傳來啪噠啪噠雨點拍打玻璃的聲音,像有一雙手在窗上抓拉著,長長的指甲和玻璃的摩擦,發出刺耳的叫聲……我真是想太多了,我對自己,怎麼就聯想到一雙手在抓玻璃呢!真是的……閉上眼睛睡吧……

眼睛是閉著了。可是思緒還在翻湧。所以阿肥第二次叫醒我的時候,我馬上一躍而起。——鐵門的門縫下,幽幽透出虛弱的光線,從樓梯間滲進來……樓梯間的感應燈又亮了!……第二次出現這樣的情況了。我發覺阿肥甚至變得有經驗了,他手裏已經握著衣服叉了。我們像上次一樣,慢慢地,慢慢地走近,在鐵門邊停住了。樓梯間來的光線仍然在,我們站在門邊,光線甚至已經能夠照到我們的腳了……我把耳朵貼在冰冷的鐵門上,仔細傾聽外麵的動靜——耳邊響起“嗚——嗚——”的淒厲鳴叫,像孩子的哭聲,像女人的嗚咽,像動物的哀號,聽得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那有可能是風聲吧——隻能這樣對自己解釋了。我和阿肥交換了一下眼色,打開門一前一後走了出去,一切都和上一次一樣,平靜而安詳。該關的門都好好地關著,沒有一個人影。隻是多了雨點砸在窗戶上的聲音,啪噠啪噠的甚為可怕。風更猛了,深夜的寒冷在風的呼號聲中愈發地濃厚著,風聲中夾雜著不清的聲響,淒涼而低沉。但是就是什麼都沒有發現,感應燈執著地亮著,孤獨而虛弱,像個垂危的病人,彌留之際強睜著模糊朦朧的雙眼,毫無生氣地打量著這個灰暗的世界……再次一無所獲。

阿肥臉色陰沉著。我:“能不能把感應燈關掉的?”他搖了搖頭:“關不掉的。這是碰一下就亮的那種,沒人碰的話0秒後會自己暗掉的。”再次走回房間裏,鎖好門後我仍站在門邊觀察感應燈從門縫滲進來的光,過了一會兒,果然自動暗掉了。——這就明感應燈沒有壞啊,可是一而再災而三莫名其妙地亮起來是怎回事呢!……我正要離開門邊回去繼續睡覺,阿肥拉住了我,他沒有話,隻是站在門邊。我看著他的眼睛,明白他的意思了——阿肥是想叫我們一起守在門邊,如果感應燈再亮起來的話我們就突然一起衝出去,一定要把事情弄個水落石出。等待是漫長的。尤其當你並不知道你等待的是什麼的時候,那種感覺尤其奇怪。夜,很靜很靜,窗外的風雨聲絲毫沒有減弱的意思,雨點鞭子一樣抽打著窗戶,窗簾下的玻璃呻吟著,病態的聲音在深夜裏蠕動。心跳聲是我們自己的,兩個人的心跳聲合在一起,毫無節奏可言,房間裏沒有開燈,電腦也已經關掉。為得是最大限度地能以最快速度感知到外麵的感應燈詭異亮起的那一刹那。阿肥手握著門把手,隨時都準備著應付即將發生的狀況。他的頭低垂著,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劈啪”一聲。偶爾劃過的閃電帶來了瞬間的影象,阿肥的眼鏡片也在黑夜裏有了一絲一掠而過的亮色,即刻又沉於黑暗。等待,等待……我覺得自己像個犯人,等待著絞刑架落下的那一瞬……

“有狀況!”阿肥一聲大喊打破了深夜死一般的靜寂,我猛地揚起頭來——鐵門下麵的縫,再次滲出一絲不易發覺的光,幽森而深刻——樓梯間的感應燈又亮了!阿肥動作麻利地扭開門,門剛開了一道縫阿肥就衝了出去,光線從打開的門撲灑進漆黑一片的房間。我緊隨阿肥衝了出去。不管是什麼,我也要弄個清楚,究竟是什麼東西!……

阿肥呆呆地站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嘴巴張著,嘴唇翕動著想什麼,卻隻是在冷冷的空氣中抖動。臉上的肌肉抽搐一般,像僵死的蟲子在蠕動。感應燈的光均勻地塗灑下來,眼鏡片上寫滿了恐懼,目光定定的,僵直地望著前麵。如果是我自己一人在場,我會覺得自己是在做夢。可是現在阿肥就活生生站在我旁邊,兩個人,兩個大男人,兩個活生生的男人,同時,我們都看到了那駭人聽聞的一幕——樓梯間裏站著一個人,背對著我們,從背影看似乎是個瘦的老女人,白色的衣服,單薄地在淩晨4點的寒風中翕動。她手裏握著一把破舊的掃把,一下一下,慢慢地在那裏掃地……那裏紙屑紛飛,飄飄灑灑,奇怪的是我總感覺那飛揚的東西仿佛紙錢一般,不!就是紙錢!燒成灰的紙錢!她好象沒有發現我們,或者根本不理睬我們,她隻是顧著自己掃地,甚至根本沒有回過頭來的意思。

風雨聲依舊猛烈,玻璃窗僵屍一般地戰栗著,雨點砸在窗上又流下來,一道道雨痕在窗上像深深的抓痕,又一道閃電劃過,隨後是沙啞的炸雷滾過,“轟隆”一聲地動山搖,樓梯都在微微地抖動。刹那亮起的閃電把麵前的一幕刻畫得格外地真切,淩晨4點鍾,哭狼嚎的風聲和血一般的雨,陰森森的樓梯間裏,老女人幹枯的手指,幹屍般的瘦身軀,還有那輕輕顫動的銀白色發絲。

已經不記得是什麼時候回到房間裏的了。我想我們那時候的樣子一定很滑稽,兩個目瞪口呆的人對坐著,誰也沒有開口一句話,死一般的寂靜在房間裏遊蕩,空氣凝固了一般……最後還是我打破了冷場,我問阿肥:“這個人,是你們這裏的住戶嗎?”阿肥搖了搖頭,神情木訥:“不是,沒有。這座樓都是租給學生的,沒有這樣的老人……”

然後又是一片冷場。這時候從門縫裏看,樓梯間的感應燈又亮了——已經是第四次了。我沒有話,靜靜地屏住呼吸,看著那幽幽的冷冷的光線慢慢滲透……突然阿肥像著了魔一樣迅速地站起身,打開門衝了出去,阿肥回來的時候表情木然。我不知道在他衝出去的這段時間裏樓梯間發生了什麼事情。隻是似乎從那以後感應燈沒有再莫名其妙地亮過。阿肥眼鏡片後一片模糊的水氣,看不見他的眼神。我問他你出去幹什麼了。他沒有回答我,隻是低頭機械地收拾床鋪,隔了好一會兒才低低地牛頭不對馬嘴地:“……她還在那裏……在拖地……一個頭……”

什麼?她?誰?那個老女人嗎?什麼在拖地?什麼一個頭?……我完全不明白阿肥在些什麼。他怎麼了?中邪了?!還沒等我開口問個明白。阿肥突然揚起頭,神情怪異地對著我吼了一句:“你別問了!睡覺!”他怎麼了?這,這真的是那個講話低聲細語,平時總是樂嗬嗬的阿肥嗎?我楞在那裏,一時不知道怎麼反應。

那一夜在不安恐懼和疑惑中度過了。亮時候阿肥醒來又是和我有有笑,似乎完全沒有發生過什麼事情一樣,我再提起昨晚上的事情,他支支吾吾著,搪塞我。今的行程是去越秀公園。氣好極了,昨晚上奇怪的狂風暴雨已經停了。窗外有鳥的聲音傳來。8點多我們出門的時候,打開門,被樓梯間的情景又一次鎮住了。樓梯間的窗戶玻璃破爛了,碎片散了一地。不但如此,地上雜亂不堪,廢紙啊,果皮啊,包裝袋啊……什麼垃圾都有,淩亂地散了一地,根本不像有人掃過的一樣。既然沒有人掃過,那我們昨晚上看到的掃地的老婦人,又是怎麼解釋呢……不安的感覺又一次籠罩我心頭,尤其當我走過樓梯時,心裏突然一緊,樓梯上有一堆類似灰燼之類的東西,再一細看,竟然是一堆紙錢。

那晚上之後我沒有去阿肥的宿舍住,轉投其他朋友了。七的時間很快就過去,7號晚上我坐車離開廣州回學校的時候,阿肥去送我。我對他:“你還是換個地方住吧,你住的那地方怪怪的,似乎有點問題……”阿肥低下頭,過了一會兒,抬頭看著我,臉上竟掛著不合時宜的笑容:“放心吧。不會有事情的。有些事,是因人而異的……”車開了,阿肥後麵半截話我沒有聽到。夜行的長途汽車上,我躺著,卻怎麼也睡不著。阿肥的話一直在我耳邊回響。

“有些事,是因人而異的……”“有些事,是因人而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