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毀情花(1 / 2)

密草的確有效,服下後不久,韓德讓便感到奔竄於體內的那股燥熱之火逐漸平息,可他,也像經曆了一趟地獄之行。

渾身無力,四肢癱軟,但他仍拒絕了耶律休哥要他留下好好睡一覺的建議,堅決地離開了惕隱府。

“你的臉色很不好,再過幾個時辰就天亮了,為何急著回去?”休哥送他到門外,擔憂地看著他蒼白得發青的臉。

“我沒事了。”韓德讓抗拒著身體的不適,對他和站在門邊送他的霍木英、山嵐露出真誠的微笑,“已經在府上打擾良久,害得兩位嫂夫人都不得安寧,實在是抱歉!……再不回去,恐驚擾到更多的人。”

他末尾的話所傳達的意思,讓休哥打消了挽留他的念頭,朗朗一笑,“沒錯,事情已經結束,沒必要驚動其他人。行,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這時,惕隱府的奴仆已經將韓德讓的坐騎牽來,他俯身抱拳,對休哥及其妻妾行了個禮,感激地說:“多謝各位今夜相助!”

然而翻身上馬,匆匆而去。

“爺,你說二郎真的沒事了嗎?”

注視著消失在蒼茫夜色中的身影,木英走到休哥身邊關切地問。盡管耶律休哥半個字也沒透露,也不讓她們陪在房間裏,但侍候韓德讓服藥時,從他無意識的隻言片語和咕噥呻吟中,她們都聽出了端倪,自然對他深感同情。

休哥濃眉深鎖,“不,他有事!”

他轉身走向馬房,中途又停下來回頭對妻子說:“你們都去睡覺,這事不可對旁人說。”

“明白。”霍木英允諾,山嵐也點頭。

很快,她們看到耶律休哥騎上他的馬,往韓德讓消失的方向走去。

休哥猜的不錯,韓德讓體內的藥毒雖然消除,但他的精神垮了。被迫與不愛的人結婚已經是一種痛苦,再被新婚“妻子”以不名譽的方式強迫洞房,這對一個飽讀詩書,傲骨錚錚的男人來說,不啻是一次精神上的打擊。

因此,他不想回家,想到那個所謂的“家”裏住著的女人,他就感到翻胃。

他也不想回韓府大宅,不想引來父兄太多的問題和猜測,今夜他已經失去太多曾經引以為傲的東西,自尊是他僅存的財富,他不能再失去!

越過白音戈洛河,他朝孤立荒野的白塔寺行去。

這是一座自他幼年起就沒被使用的佛塔,塔內原先供奉的菩薩和香火早已被遷進建於北城的寺廟裏,但巨石壘建的塔樓依然留在這裏。

月光無私地光顧著這個被人拋棄的孤塔,走進冰冷空寂的塔樓,他將坐騎留在底層,自己從窄小的石階登上不高的塔頂。

初春的風帶著寒冬的餘威撲麵而來,他畏縮了一下,卻並沒有退回樓下。

選個背風的角落,他屈腿抱膝坐下攏緊身上的袍子,體內仍殘存著炙熱的灼痛感,他靠在石壁上,凝望著皎潔的月光和月光下黝黑粗獷的曠野,緩緩地吐氣、緩緩地呼吸,緩緩地整理著遭受重創的身心。

他是個傻瓜!

在這荒涼寒冷的靜夜,他再也難忍悲哀和憤怒,蓄滿眼眶的眼淚滑落,借助滾燙的淚水,他釋放著內心的痛苦。

他是個傻瓜!

他捶打自己的身體,憤怒地咒罵自己。他的確傻,居然會相信她的承諾,相信像她那樣高貴驕傲的女子不可能對男人主動投懷送抱,更不可能強人所難,可惜事與願違,她不僅根本沒遵守承諾,還以卑劣肮髒的手段迫使他屈服。如今想到她,他曾經存有的內疚感統統消失,剩下的隻有惡心和厭惡!

而他更恨自己,恨自己薄弱的自製力,竟然讓她的陰謀得逞……

輕微的腳步聲傳來,他雖然悲傷痛苦,但仍聽到了,但他沒有回頭,因為月光已經將來者的身影倒映在他的麵前。

休哥,這個與他既是兄弟又是同儕的朋友,他難道一直跟著自己?

心裏起了小小的不自在,他閉上眼,不願讓人看到他自責悲憤的淚水。

休哥在他麵前盤膝坐下,掩飾起看到韓二郎流淚的震撼,故作沒事地說:“每個人受了委屈都會流淚,想哭就哭吧,除了我,不會有人知道。”

韓德讓沒有回答,將臉埋在屈起的膝蓋上,靜默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