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兩國盟約(2 / 3)

薛嵩道:“我心裏想些什麼,你都能猜得到,你真是我的紅顏知己。”紅線又:“將軍明知張雁跟呂崇堯鬧翻了,還在澤潞,還假裝不知道。”薛嵩笑道:“什麼都瞞不過你的慧眼。”紅線道:“將軍可是還在想著要找到張雁,與她結百年之好。”薛嵩怔怔的看著她,道:“我。”紅線道:“將軍忘了她罷。你們注定是不會有結果的,她的心裏早已裝不下別人了,你一廂情願的,這又是何苦?”薛嵩道:“你不懂的。”紅線怫然,轉身便要離開。忽地轅門兵卒來報:“三老爺來了。”薛嵩聞言,如受電擊,又驚且喜,忙傳令道:“快請進來。”那士卒正要去通傳。薛嵩忙:“我親自去。”紅線相隨急急忙忙趕了出去。

隻見轅門外一個白發蒼蒼的古稀老人,拄著拐杖,昂頭望著上的星月。旁邊站著一個二十出頭的後生,道:“三爺爺,俺叔叔來了。”薛嵩奔到他跟前,異常恭敬的見禮,道:“不孝侄兒薛嵩拜見三伯。”那老人隻是哼了一聲。紅線彬彬有禮道個萬福道:“給三老爺見禮。”那老人道了一聲:“虧你們還認我這個三伯,我還以為你早已不知道自己的祖宗是誰了呢。”薛嵩環顧左右,兵士林立,低聲下氣地:“有話回去,好麼?”那後生拉著老人的手臂,道:“三爺爺。”那老人“唉”了一聲,徑直在後生的攙扶下走進了軍營。直到帳幕中,老人端端正正的坐了。紅線給他泡了壺熱茶,遞給後生,傳了過去放在案上。薛嵩躊躇一會,心的道:“三伯,你怎麼來了?”老人沒好氣的:“你巴不得沒人來管你呢,怪我來,是不是?”

薛嵩道:“不敢。那年我派人去找你們。可是你們都離開了老家絳州。實在不知道你們去哪裏躲避戰亂,不然把你們都接來。”老人突地一聲:“接我們來跟你一塊造反啊。你還不快給我跪下。”薛嵩依言,挺直了身子跪了下去。老人長籲短歎道:“我們薛家蒙受皇恩,到你這一輩已是三代。你有甚不知足還要附逆謀反?”薛嵩眼中淚光湧動。老人墮淚道:“從你爺爺薛仁貴起,我薛家子孫當官的為將的,一門顯赫,哪裏有過不尊朝廷法令的人。臨了你竟然跟隨安祿山,史思明扯旗造反,玷辱祖宗,教人家戳著我薛家人的脊梁骨罵。你難道不知罪麼?”薛嵩道:“侄兒知錯。”老人道:“那你還不快快罷手,棄暗投明,幫助官軍平叛。”

此時,薛直,薛光走進帳中,都聲言:“三叔,你錯怪我兄弟了。他是不得已而為之,如今想要罷手也是騎虎難下。就算是要撥亂反正,我們也要打出薛家軍的威名,方好教朝廷善待我薛家。”薛矓也鑽了進來,靜靜地聽著,不則一言。老人道:“真是這樣嗎?”薛嵩道:“三伯明鑒。”那個後生見薛直進來,奔上前來,喜極而泣道:“爹。”薛直愛撫著他的頭,道:“堅兒,你長大了。你娘還好麼?”薛堅道:“娘她隻盼著你早日跟她團聚呢。教我陪著三爺爺來找你們,我們走了很遠的路呢。”薛直道:“堅兒,你受苦了。”

原來這老人就是薛嵩三伯薛楚卿。少年便是薛直之子,薛訥之孫。楚卿含淚道:“你爺爺生我們兄弟五個。老大薛訥在開元八年就病逝了。老二慎惑,老四楚珍,你爹老五楚玉相繼病逝。隻留下我這個老不死的,還有幾年活頭。你的翅膀硬了,你的兄弟們都跟著反,真是要活活氣死我。”薛堅道:“三爺爺,俺叔叔不是了。他會招安重新站到朝廷這邊的麼,您就別生氣了。”

紅線亦是上前將茶杯遞到楚卿手中,笑道:“三老爺多慮了。薛大哥從賊是不得已,其實呢,早已有改過之心,隻是還不是時候。您老消消氣,喝口茶,慢慢。”楚卿歎氣道:“哎,也許真是我老嘍。紅線呐,你是個通情達理,又智勇雙全,懂事的孩子。”紅線徑自將薛嵩扶起。楚卿道:“紅線,薛嵩他不懂事,你要好好幫著他點啊。”紅線點點頭道:“我會的。”楚卿便:“嵩兒啊。你也老大不了,你看薛直的兒子都這麼大了。薛光也有了薛雄。薛矓也有了家室,隻有你還不成個家。這樣,紅線隨你多年,你們又情投意合,選個日子就辦了罷。我到了九泉下,也好向你爹交待。”薛嵩道:“戰火硝煙,兵連禍結,還沒有停息。我哪裏有這個心思,三伯就別管這事了。我心裏自有分寸。”

楚卿道:“好好好,懶得理你。你給我個準信,什麼時候歸順朝廷?”薛嵩道:“我占據了澤潞,教朝廷封我做這裏的節度使。”楚卿又氣的上氣不接下氣,茶水都灑了出來,道:“你啊你。澤潞不是你待的地,隻要有舜王坪的一個人在,你也站不穩腳跟。聽我聲勸,就不要再造殺戮了。”薛嵩隻不則聲,心道:“我一定要打下舜王坪,贏了呂崇堯。找到張雁,教她知道我比呂崇堯強上何止十倍,心甘情願的嫁給我。”紅線尋思:“薛大哥還是放不下張雁,非要找到她才肯幹休。”心下著實有些難過,又有一絲嫉妒。楚卿道:“罷了。你就折騰罷,我薛家族人的安全倒不用你操心。”薛直道:“三叔,既然大老遠來了,就別走了。”楚卿道:“我不能跟著你們反叛朝廷,留在這裏丟薛家的臉。堅兒想你,我把他也送來了。明日我就回去。這把老骨頭怎麼也得埋在家鄉啊。”薛嵩墮淚道:“三伯,您的教誨,銘記於心。”

楚卿望著滿堂的薛家子孫,含淚道:“你們要都好好活著。”拉住薛嵩的手,道:“中興薛家,莫要學李林甫教人掘了祖墳啊。”眾人無不為之感動而墮淚。薛嵩道:“我記住了,將來一定歸唐。”當晚,楚卿住在薛嵩營帳,長籲短歎,輾轉反側愁苦了一夜。薛嵩心裏也是異常不好受,一晚沒有合眼。次日,老人打個早起,拄著拐杖上路了。薛嵩忙命兩個親信士卒扮作莊稼漢,千叮嚀萬囑咐務必送老爺子安全到家。那兩人打扮停當,帶了盤纏,急急跟上去了。不題。

眾兄弟,將領此刻都來參見,候令。薛嵩道:“薛直率部奔襲高平,打下之後,就按兵不動。招兵買馬,收取人心,並且傳書張忠誌,李懷仙二人火速領兵攻打井陘,出兵馳援攻取潞州後方。記住,不可濫殺無辜,更不許去協助李懷仙他們攻打潞州。”薛直道:“領命。”薛堅道:“爹,我也要去。”薛直道:“你還,留在紅線姑姑跟前,幫助你嵩叔叔罷。”薛堅倔強地:“我長大了。我也會十八般武藝,不信你看。”搶過一口大刀舞的霍霍生風,進退有據,淩厲無匹。薛嵩讚了一聲好,遂:“薛家後人,一代更比一代強啊。”薛堅通紅著臉:“哪有啊。我爺爺跟祖爺爺那才是武藝精熟,威風八麵呢。我這輩子都趕不上他們,可是我很是羨慕他們的功業。”薛嵩讚揚道:“好孩子。不驕不躁,謙虛謹慎,像你爺爺。你就跟你爹去罷,多曆練曆練。”薛堅開心的笑道:“謝謝元帥叔叔。”

薛嵩又傳命道:“薛光,命你率部攻取舜王坪。打下後不可以殺害無辜,隻要堅守,扼守住舜王坪,休要教中條山李得晗奪去即可。如果打不下舜王坪,那就堅壁封鎖他們下山一切道路,同時防備南麵唐兵突襲。”薛光道:“謹記將令。”薛嵩又命道:“裴誌清,命你率你部人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下澤州,占據唐兵這個糧草基地,拿下澤州對我們來極是重要。”誌清道:“將軍隻幾日罷。”薛嵩道:“兵貴神速啊。城中有數十萬石糧草,他們一旦有所覺察,仗著這些資本,足可以支撐兩年。”誌清大聲道:“那好,我就星夜兼程,在三日內拿下澤州城。”薛嵩滿意地點頭,道:“都出發罷。”眾將紛紛散去,各自回營,拔寨啟程。薛嵩向薛矓道:“我們也該出發了。”紅線道:“大哥,這麼重要的一仗。這一次,我一定要跟你一起去。”薛嵩素知她的心性,決定的事,誰也休想使她動搖,隻好點點頭。

卻馬璘自接受了光弼的命令,率部同昱人,殿英率領的太行山大行門兵士,曉行夜宿來到黃河南岸。隻見怒濤澎湃,洪流滾滾。馬璘所率北庭兵多是慣於山地作戰的士卒,站在岸邊頭暈目眩,駭然道:“大帥忒不精細,卻教我們來。這麼深的水,流的這麼急,怎麼過啊。”兵士嘩然一片,道:“我們還沒渡過河去,恐怕就被溺死,連屍身都沒了。”一時間怨聲四起。馬璘部下將領紛紛來請命:“這裏水流湍急,怕是過不去啊。”馬璘道:“大帥將令,誰敢違抗。丟了澤潞,為禍不,快快征集渡船,違令者,蠱惑軍心者殺無赦。”眾將領唯唯而退,遂命人四處去征集渡船。地方上都:“前些日子,叛軍過河,將能過河的船都搶去了,哪裏還有啊。”

馬璘聽了這個消息,急的團團轉,急忙跟昱人商議。昱人更是憂心如焚,道:“失了澤潞,河中河東勢必難保。如果叛軍兵出井陘,黃河以北的半壁江山就都沒了。”馬璘頓感責任重大,請教昱人如何渡河。昱人道:“非常時期,隨時製宜,顧不得許多了。我們將附近百裏方圓能造船的工匠跟木板都湊集起來,限他們克日完工。”馬璘道:“百姓們在這年月,都在饑寒交迫,朝不保夕的掙紮。我們這樣做,豈不是逼著他們去死。”昱人道:“還望將軍以大局為重。”馬璘歎息一聲,心道:“一將功成萬骨枯,話不謬啊。”遂急令部下火速找尋能造船的工匠。昱人也是擔心太行山上的盈盈所致,以至於教殿英強行使人拆毀民戶的門板等物來製作渡船,惹得民怨沸騰。地方上都是敢怒不敢言,私下裏抱怨:“太行山大行門的兵忒野蠻了,他們跟鬼子有什麼兩樣。”

不題,馬璘,昱人督造船隻。未數日,來報道:“洛陽城陷,下兵馬副元帥李光弼退守河陽抵禦史思明。”馬璘,昱人跌足吃驚道:“這麼快,洛陽就又丟了?”忙命:“快仔細了。”那探馬回稟道:“原本大帥是要死守洛陽跟叛軍決一死戰。可是回紇兵肆意搶掠洛陽婦女兩千餘人西去,民變四起,反而倒戈跟唐兵火並。大帥鎮壓不住民變,帳下兵將離心離德,不得已而撤退。張萬頃大人戰死。”昱人道:“洛陽一失,我們渡不過河去。叛軍打來,我們豈不是陷於進退失據之境。背水一戰而不勝,就隻有都跳進黃河裏了。”馬璘心驚肉跳的道:“完了完了。”殿英道:“工匠們心懷怨悵,進展緩慢,似此怎生處置。”昱人心念電轉,計上心來,道:“傳出風聲,就叛軍明日就會打到這裏,會將這裏夷為平地。”馬璘見他似有得計之色,忙問端的。昱人低聲向他了。馬璘聽了,將信將疑的道:“能成麼?”昱人道:“明日試看,將軍就好好睡覺罷。”

殿英依計,隨即教兵士扮作匠人在那工匠人之間散播消息,迅速傳開。那勞作的工匠聞言,怨恨道:“殺的鬼子又要來了,這番我們都死定了。”又有“河對麵也都是我們的鄉親,也有我們的親人。我們造好了船,教官兵去解救那裏的鄉親罷。”似此一傳十十傳百,一夜之間附近鄉裏上千人都懷抱著木板,繩索等物來幫忙,火急火燎的趕工。次日黎明,馬璘睜眼醒來,急急穿衣來看,隻見昱人率部已然在船上,向他招手道:“將軍,昱人先行一步。”馬璘見那一晚上百姓就造好了幾百艘渡船,感歎道:“真是鬼斧神工啊。”隻見那岸邊,撫屍慟哭者比比皆是,鄉親們都悲號著背著親人而去。馬璘實難相信,一晚上,累死餓死的數以百計。又是感慨:“昱人兄,忒心狠了。”

部下將領來:“鄉親們為了讓我們今日過河,拖著病體來幫助我們。很多人都累死餓死了。”馬璘含淚道:“是我對不住鄉親們了。”遂命教把所有的糧食都分給鄉親們,接著激勵士卒道:“你們看啊,鄉親們為了給我們營造渡船,很多人連命都搭進去了。你們還害怕暈船麽?還畏懼過河去打仗麽?”那時上萬官兵都墮下感動的淚水,低下慚愧的頭。馬璘傳令:“下船,過河。”大軍都紛紛踏上渡船,鄉親多有自告奮勇前來撐船的,兀自囑咐兵士不要怕。岸上的鄉親揮手,揮淚送別:“你們要殺光這幫畜生,為我們報仇啊。”馬璘跟昱人合兵一處,往北挺進。

其時是九月下旬氣,秋風蕭瑟,落葉紛飛。行至黃昏,驚起一陣烏鴉,將前軍將士嚇了一跳。正行間,乍然前方茂林深處箭如雨下射來,前軍一片混亂。昱人跌足大驚道:“失於計較了也。薛嵩善於用兵,豈會不知我們會來馳援。將軍,我們中計了。”馬璘忙傳令道:“後隊變前隊,快撤。”時遲那時快,左右都遭到敵軍的亂箭,落馬而死的,中箭著傷的,好是令人驚駭。昱人叫道:“三弟,率五百兄弟去衝擊右邊敵兵。我去抵住左邊敵兵,馬將軍,快率兵撤退。”馬璘道:“如果你們撤不下來,正麵叛軍跟左右敵兵將你們合圍,怎麼辦?”昱人笑道:“那樣,將軍正好給他們來個反包圍。將軍放心,薛嵩的兵馬用在了攻打澤州城上,阻截我們的兵力不會多過五千。”馬璘道:“你這麼肯定?”昱人笑道:“相信我一次。”遂叫道:“太行山兄弟跟我殺啊。”

其時昱人跟殿英各率太行山一部分兵馬分頭殺向兩端,馬璘方始從容退兵,隻等叛軍形式變化,好行合圍之勢。那時節夜色裏,雙方箭如飛蝗,颼颼亂射,死傷累累。及至相近,棄弓操刀,嘶喊著短兵相接,殺得昏黑地,血雨腥風。

且薛嵩望著馬璘兵撤,道:“是哪員將領敵住了我們兩翼的伏兵?”薛矓道:“聽他們的廝殺聲,這人是員悍將。我們的兵馬恐怕很難取勝,我們是不是要衝中間縫隙殺過去,分頭將他們包抄。”紅線道:“這樣不妥。紅線認為他們正計算著給我們反包圍呢。”薛嵩道:“紅線深諳韜略,甚合我意。紅線,你我們該如何用兵?”紅線道:“將計就計。派一隊兵馬從間隙中插進去,分頭合圍唐兵。等待馬璘全軍出動將我們的兵馬包圍,待他們殺得人困馬乏,銳氣散去的時候,然後集中一點突襲他們,他們必然以為我們兵力充裕而喪失鬥誌,進而撤退。我們全力追擊,足可以將他們置於死地。”薛嵩笑道:“好計謀。如果以前我帶著你在身邊,就不會在舜王坪的幾場戰役被唐兵打的團團轉了。”

紅線又想起了張雁,幽怨地:“那都是大哥太相信張雁了。她幫著呂崇堯打你,你哪能不一敗塗地。”薛嵩道:“她是一時糊塗。”紅線道:“你還在為她開脫。”薛嵩道:“她都離開了呂崇堯。”紅線反唇相譏道:“可是她心裏還是裝著呂崇堯,否則為什麼不來找你?”薛嵩道:“她的爹跟叔叔死於範陽,我雖然沒有參與。可是她心裏是怪我的,相信她會諒解的。”紅線道:“諒解諒解,你總是在諒解她。她又何嚐諒解過你的感受?別在這自欺欺人了。”薛矓道:“大哥,紅線的沒錯。你真是被張雁迷惑的蒙蔽你了雙眼,看不清真相。”薛嵩道:“我們在打仗,這些事以後再。”紅線跟薛矓都緘默了,心裏很不是滋味。紅線暗暗發誓:“張雁啊張雁,你奪走了我心愛的人的心,我跟你一定要有一場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