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母喜悅的注視著婀娜多姿的盈盈,活潑可愛的孩子,禁不住老淚縱橫,喜悅地:“好孩子,快起來。”教盈盈與孩子起來,向昱人:“我兒都有孩子了。”昱人道:“娘子會跟兒一樣孝順娘。”白母問道:“孩子幾歲了?”盈盈答道:“留哥三歲了。”盈盈又引見了馬伯三夫婦。白母肅然起敬道:“敢情是親家老爺,失敬。”馬伯三夫婦備言盈盈孝順乖巧。白母聽得著實歡喜。
白母又望見崇堯跟恪一頭卿唧唧噥噥話,一頭抹著淚水,道:“崇堯我兒,你跟恪卿的事娘都知道了。你可不能拋棄她呀。”崇堯道:“娘,兒不會負恩忘情。”白母讚許地道:“也不枉了恪卿喜歡你一場。”崇堯又引見香怡。白母道:“這兩個孩子都這麼大了,誰家的?”
香怡道:“十一郎楊舜是我跟楊亦踔的兒子,五歲大了。”又起其若跟琴心的女兒,道:“這孩子五歲,名喚王方,是取她爹娘的姓,教她不忘了爹娘是誰。”白母道:“好啊。有孩子就有希望。”白母認識簡良,道:“你們幾個那年一去不複返,活著也隻有這幾個了。你可要好好珍惜。”簡良道:“十四弟霍演呢?”昱人道:“恪卿,我教十四弟送你回家,你們沒在一起麼?他人呢?”恪卿道:“十四弟送我回家後,就去尋找徐三爺跟黃四爺的家,一去經年,至今杳無音信。”眾人聽此言,不覺愁上眉梢。
白母望著張雁,道:“你可是張雁,張姑娘麽?”張雁含笑道:“白夫人,我是。”白母上下打量著她,笑道:“果然好個人物,難怪把我兒崇堯的魂靈都勾去了。哦,我不管你跟我兒愛的多深,你要記著不許欺負我閨女。”張雁笑道:“我跟恪卿妹妹親如姐妹,哪裏會欺負她。我喜歡她還來不及呢。”恪卿道:“是啊。娘,張姐姐待我很好的,就像待親妹妹一樣疼愛呢。”白母一聽這話,倒又做怪起來,嗔怪道:“這就是了。你喚她妹妹,她喚你姐姐。畢竟你是要做正房妻室,我家恪卿要作妾室了。我家恪卿出身名門望族,書香門第,從嬌生慣養的,難不成與人做了妾。我白家的臉還往哪裏擱?崇堯,你。”
崇堯好是作難,躊躇地盯著昱人,想要他解圍救急。恪卿含怨道:“娘,這還沒有招呼哥哥他們吃口熱茶,莫要為難相公了。兒不在乎這些的。”昱人笑道:“娘,家中很多事體尚需處理,這些細枝末節就別糾纏了。妹妹終生過得快活就夠了,不用你瞎操心了。”張雁見白母隻要個明白,一笑道:“白夫人,我跟相公曆經很多磨難才得有今日,在我看來已是大的僥幸了。我做妾也知足了,教妹妹做正妻,我絕無怨言。”白母見她的言辭懇切,著實中意,笑道:“難得姑娘這麼深明大義,知書通禮。量我兒崇堯不會教恪卿受丁點委屈的。”張鶯道:“我是姐姐的妹妹,名喚張鶯。這廂見過白夫人了。”白母笑道:“好乖巧的孩子。”
昱人見房屋窄,容不得偌多人,教那十數個兄弟快些清理各處宅院房舍。簡良,香怡,馬伯三夫婦多去幫忙。那十數人手腳勤快,打掃庭院房舍,搬磚弄瓦,洗牆刷粉,修葺殘破的牆麵。又有左近鄰舍聽得昱人衣錦榮歸,帶了十數車的財物,看來是要恢複白家往日富貴氣象的樣子,一個個多是勢利眼,覺得有些油水可撈,舔著臉來幫襯。不消半日功夫把個偌大的院落收拾的幹淨整齊。張雁,崇堯攜著張鶯徑自出外置辦回來菜蔬酒飯,香怡,盈盈也來幫忙下廚做飯。
白母拉著昱人的手哭訴著這八年來白家的破敗光景來。原來自從打起仗來,生意做不著,起初時還拆東補西,後來官府每每以支援前線為幌子,巧立名目隻是要盤剝敲詐,弄得家道一日不如一日,看著光景蕭條下去。以至於手頭拮據,惡奴家仆卷了各處家當,各奔前程。隻把白爺氣的重病在床,也是禍不單行,後來劉展造反,打到蘇州,曉得是昱人家人,這才沒有被洗劫,可是各處房舍門店都遭到徹底洗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跟著便是田神功來平叛,哪裏還管白家是誰,見東西就搶,幸虧白母把恪卿藏在地窖幾個月,方才沒有被擄掠走。兵連禍結,左近鄉裏那些稍有姿色的多被官兵擄掠禍害了。白爺原本抑鬱成疾,抱病在床,為此更是雪上加霜,悲憤窮困,破敗至此,病上加病,未一月與世長辭了。罷,墮淚不止。
昱人泣道:“娘,來日我去祭拜爹的墳塚。”白母歎息道:“死的已是死了,我的淚也快流幹了。且莫管他死鬼,你還是把白家重新做的有了樣,然後跟盈盈拜了堂,才是正事。跟你吃了那麼多的苦,受了那麼多的怕,可莫要委屈了你的妻子。還有你妹子也須及早給辦了婚事,免得外人閑話。”昱人隻得依了母命。白母看著昱人帶了那麼多的錢回來,莊院房舍煥然一新,喜的眉開眼笑,道:“我兒出息,白家興盛有望了。”
未數日,白母,馬伯三夫婦坐高堂,廣請親朋鄰裏,張燈結彩,鼓樂齊鳴,風風光光給昱人,盈盈辦了婚事。張雁又忙著給崇堯,恪卿張羅酒宴,備辦婚事。白母:“你也跟我兒崇堯一塊拜堂罷。”張雁笑道:“我早跟相公在舜王坪拜過了,就不多此一舉了。”白母憂愁張雁以正室的身份備辦婚禮,倒像是為親夫納妾的光景,好是不悅。昱人私下對母親:“娘,家妹曾做過叛賊的萱妃,就不要爭高論低的了。師兄他不會薄待了妹妹,莫鬧了。”白母尚有些不像意。張雁每日來跟白母笑,甚是恭敬的,儼然相待猶如親娘。白母見張雁聰穎能幹,又且通情達理,也就不再什麼了。
至成親之日,恪卿徑自呼喚張雁姐姐,便是有了存讓之意。大家心照了,口上不誰是正室,誰是妾室,可是都明白的畢竟張雁是正室夫人的了。白母布置了婚房,要崇堯與恪卿居住在恪卿原來的閣樓上,教張雁住在樓下,也是要張雁自認是妾室的了。誰想張雁在完婚當日笑道:“那怎麼能成,相公又不是入贅白家。我已經另外買了宅子,新娘得隨著相公住夫家。”白母笑道:“你幾時買了新宅子。”張雁笑道:“就在城外十裏,我買了一處宅院,雇了各色匠人重新裝修了一番。新房都裝飾一新了,就等著新娘新郎入洞房呢。”昱人好是敬服她瞞著大家,在這短短時間內裝修成一處新宅子,感慨她為了做正室主婦,用心良苦。崇堯驚喜道:“娘子,這麼大的事,怎麼這會才。”張雁笑道:“我是想給相公一個驚喜麽。快些罷,吉時已到。”
正話間,門外鼓樂喧響了起來。張鶯進門來稟道:“姐姐,迎親轎子到了。可以請新娘子上轎了。”白母愁思:“這個張雁有些手段。索性認了罷。恪卿做了妾室,給足她麵子,她以後也不會再刁難恪卿了。”恪卿歡歡喜喜的隨著崇堯上轎去了。白母教昱人夫婦送親去。昱人來到崇堯新家,見那莊院也甚是輝煌,儼然不亞於白家。張雁畢竟住著東首上房。看著崇堯與恪卿進了西首的婚房,昱人向張雁,笑道:“兄弟恭喜你了。”張雁兀自裝作不知道:“今日是你妹子的大喜日子,為甚向我賀喜?”昱人道:“少來,別得了便宜還賣乖,他日若是欺負我妹子,我可不饒你。”張雁笑道:“我會善待你家妹子,這也是怕她做大起來,矯情,使性,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張雁又教香怡領著孩子住了進來,拉著香怡的手,道:“你不怪姐姐當年把你賺到舜王坪來罷。”香怡含笑道:“姐姐待我恩重如山,哪裏怪你。兵荒馬亂的,是你給了我跟孩子一個舒適的家,感謝姐姐還不及呢。”當晚崇堯與恪卿吃了合巹酒,鑽入錦被重溫舊夢,如膠似漆,***愉,恩情美滿,自不必。次日,崇堯引著恪卿來見張雁,恪卿跪拜了張雁,雙手奉茶喚一聲姐姐。張雁接過茶水喝了,喜悅的拉著她的手教起來,妹妹長短的嘮著家常,著實以禮相待。自是長幼有別,合家歡快,彼此相敬,沒有絲毫隔閡。
一日,簡良向崇堯辭別,是要去找霍演,尋回黃四爺跟徐三爺的家。崇堯與張雁多贈盤纏,送他出門。正在揮手道別的時候,望見幾個人逶迤行來,眾人把眼望去,卻有霍演在內。崇堯欣喜不勝地:“不須去找了。他們回來了。”霍演早跑了過來,哭道:“八哥,你們總算回來了。”崇堯摸著他的頭,悲喜交集的:“十四弟長成大人了,八哥好想你啊。”霍演含淚道:“我三哥他沒了,我知道了。”崇堯道:“他為國捐軀,死的壯烈。徐三哥,黃四哥的家人找到了?”
霍演便向崇堯一一引見了黃尚基的家跟徐鏡平的兒子,將找尋他們的諸多艱苦哭訴了。原來鏡平的妻子在三年前就已經死於刀兵,隻留下一個十四歲的兒子徐清。尚基妻兒健在。崇堯道:“你們今後有甚打算?”尚基渾家:“我帶著兒女要回去老家宣州,養蠶織布總能養活孩子。”簡良道:“我也回去,照料你們母子終身。”一璧廂崇堯張雁將他們接入莊內,招待數日,簡良又要辭別。崇堯拿出一千貫錢交與簡良,道:“做本錢謀個生路,養活黃夫人跟孩子的事就托付你了。”簡良道:“四哥與我是兄弟,分內的事。”崇堯道:“它日若有急事,可來找我。”簡良甚是感動,揮淚而別。
崇堯送走了簡良等人,看霍演與徐清大有作難之色,甚是不解。張雁笑道:“十四弟跟徐清沒處去,是想要留下來麼?”崇堯道:“十四弟,既然是這個意思,為甚不。”霍演道:“八哥娶了兩房夫人,又有香怡姐姐還有幾個孩子,吃飯的口多。我怕八哥不應允,所以不敢開口。”徐清見,噙著淚:“留下我們罷。吃苦受累,做什麼我都肯幹的。”崇堯抱著徐清,悲泣道:“我跟你爹是生死之交,怎麼會忍心叫你流落在外呢。你們都留下來。”霍演歡喜稱謝。
晃眼一個月過去,這日聽得:“大同幫崛起於太行山,官兵屢屢進剿都以失利告終。又怕大同幫聯絡河北降將一同作亂,隻得下詔赦免其罪,還賜重金以示安撫之意。又通告各州各府,也一並免了其餘舜王坪所有將官的罪行,不褒不罰,功過相抵,不予追逼過問。”張雁聽到此報,輕笑道:“朝廷政令朝令夕改,竟然對占山為王的草寇也禮遇起來。那些心懷叵測之輩見朝廷如此軟弱,還不興風作浪,紛紛效仿,那還不更亂了。”崇堯道:“朝廷不追究他們也是好事,別妄論朝政了。”張雁莞爾一笑,道:“好好,不提便是了。”
昱人把家事安排的稍有起色,便與白母,同了盈盈與兒子留哥,前去祭祖。崇堯聽的消息,一來是白家女婿,又念往日情分,也與恪卿相攜前去祭拜。那時秋風蕭蕭,枯草萋萋,哀哭祭拜亡靈罷。又感歎山河破碎,思念亡故的親人,人人心中沉痛,好不光景悲淒。白家與呂家遂結通家之好,不時來往,不在話下。
——本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