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狂急如箭。寥寥空宇,深邃而黑暗。蹄聲急驟,閃電劃破夜空,依稀可見官道上上百名身著飛魚服,佩戴繡春刀的錦衣衛緹騎冒著狂風暴雨踏著泥濘風馳電掣般的向前急趕,吆喝著:“快啊。我們到濟南城歇腳啊。”在他們過後,又出現了上百緹騎,簇擁著一輛車轎不疾不徐的過來。電閃雷鳴,大雨如注,此時還是三月下旬,氣乍暖還涼,他們早已濕透,渾身冷的瑟瑟發抖,卻無一人埋怨,均是如同木偶般的趕路。
車轎跟前的一個指揮將領向著車轎中的人,畢恭畢敬地道:“大人,前麵不遠就是濟南城了。”車轎中的人道:“哦,好啊。濟南號稱齊魯雄都,名勝古跡,下傳名。此番代替皇帝封禪泰山事體完畢,可功德圓滿。閑來無事,好好的遊覽一番也不虛此行啦。”那名叫晉暉的將領姓蕭,身材頎長挺拔,英俊脫俗,眉宇間有一股堅毅之氣。
倏地,蕭晉暉喝道:“停下,戒備。”上百緹騎聽了他這一聲口令,勒住轡頭,凝神戒備,如臨大敵。蕭晉暉將手按在腰間的劍柄上,目光灼灼鋒利如鷹隼,注視著茫茫雨夜。風更急,雨更大,蕭晉暉又是一聲:“有刺客,保護大人。”一言未了,狂風暴雨中傳來一連串的金鐵交擊之聲,勁風呼嘯,就像是脫弦的利箭,激射而至。蕭晉暉自馬背之上如一溜輕煙縱身而起,青鋼劍運刃如飛揮將身前舞做一片劍幕,擊撞中火星四射,暗器亂飛亂濺,四散開去。隻見那暗器急如流星閃電,一瞬間射殺十數人。蕭晉暉將暗器打落十幾件,注目一看那暗器竟然有鐵蓮子、五雷珠、飛星刺、飛蝗石、透骨釘、袖箭、喪門釘、金錢鏢等種類繁多,匪夷所思,而能夠將這麼多不同種類的暗器同時打出,又是如此認位之準,不差毫厘,功力精湛,中者立斃,的是暗器名家。他喊道:“尹墨韓係,狄覽秦竣保護大人,張宗徐圖,武彥羅鉞與我迎敵。”
上百緹騎都躍下馬背,手執繡春刀,全神戒備,嚴陣以待。驀地,樹梢呼啦一聲一個身著夜行衣的人從而降,頭下腳上仗劍激射向車轎頂端。尹墨韓係兩人雙刀並舉,飛身掠起截擊夜行人。一刹那與那夜行人戰在一起,刀劍相交,晃眼拚擊了十數招。張宗徐圖,武彥羅鉞等人多投去驚異之色,這個夜行人劍法精純,武功高絕,非比尋常。雨絲飛揚,水花飛濺,六個夜行人蒙著麵眨眼間仗著兵刃,矯健敏捷,急如鷹隼的從黑暗中殺了出來,殺氣迫人眉睫。蕭晉暉率眾分頭迎敵,形勢緊急,動人心魄。雷聲、雨聲、風聲喊殺聲,混合作一首扣人心弦的樂曲。刀光,血光,劍影跟人影繪作一副驚心動魄的畫麵。
蕭晉暉師出混元門古癡老人門下,一手禪劍法出神入化,乃是下最玄奧精妙的絕學,獨步下少有敵手。然而跟他廝殺的這個夜行人僅憑一雙肉掌就將他的淩厲招式悉數封住,施展不開。這人內功雄渾,掌法剛猛霸道,每一掌均有開碑裂石之威,身手之靈敏,應變之迅捷,招數之玄奧絕非一般高手可比,堪稱絕頂。兩人轉眼間就已經交手五十餘招,各逞生平絕學以快打快,以疾攻疾,或攻或守均顯示出各自登峰造極的武學造詣。打到酣快之處,兩人就如鬼魅一般飄來蕩去,在樹林深處,人叢之間穿梭來去,急似流星,打的難分軒輊。
這次擔當護衛的緹騎,都是錦衣衛千裏挑一,精中選精的高手,卻在六名殺手麵前像是土雞瓦狗,絕少有人能夠抵擋他們兩三招的,簡直不堪一擊。六名殺手驍勇之極,虎入羊群似得,聲勢駭人,錦衣衛的人一個接一個倒在血泊當中。張宗徐圖,武彥羅鉞武功雖非一流,但是在錦衣衛中是一等一的高手,盡管他們舍生忘死的遏製殺手們的進攻,依然無法奏效。錦衣衛以多擊寡,卻是眾不敵寡,死傷累累,節節敗退,慘烈至極。驀地,張宗右肩吃了一劍,鮮血狂湧,忍著劇痛抬起一腳朝著那名殺手踹去。那殺手見微知著,猛然掣劍,疾收疾刺向他胸膛刺落,欲致他於死地。徐圖見狀奮不顧身,和身撲上前去擋住了劍鋒,霍地一聲,那柄利劍刺入徐圖脊背。殺手冷笑一聲,長劍就要送入他的身體。在這電光石火之間,又是三口繡春刀分從兩翼砍殺殺手。殺手不假思索,收劍急向後掠,截住這三名錦衣衛廝殺不休。
這時兩名殺手殺開一條血路,仗劍衝向車轎。車轎中的人走了出來,乃是一個容貌儒儒,大腹便便,儀態萬方有長者之風的中年人,一雙敏銳的眸子精光內蘊,顧盼生威。兩名殺手身子一震,其中一人失口道:“武通夏侯!”另一人也是相當震驚,兩人麵麵相覷,頃刻間達成默契,雙雙仗動長劍,疾如飛鳥,劍尖萬點攻了過去,同時從一人掌中打出三件暗器,乃是三枚銅錢,呈品字形激射而出勁氣絲絲,淩厲之極。狄覽秦竣兩人分從左右搶出,兩口繡春刀閃動如一湖秋水擊落金錢鏢,接著使出一式“九攬月”進行截擊。那兩名殺手輕功卓絕,淩空一掠,如一溜黑煙急竄而過,追風逐電般欺近武通夏侯。那夏侯麵對兩名武功卓絕的殺手,聯手進攻,自若從容的竟然一動不動,好像有恃無恐。兩名殺手一人長劍飛刺夏侯咽喉,一人則攻擊他的中盤胸腹要害,狠辣歹毒,猛惡險絕之至。
狄覽秦竣欲救不及,驚呼道:“同知大人!”返身來救,卻被另一名殺手纏住分身不得。在這千鈞一發的緊要關頭,夏侯輕描淡寫的抬起手掌由內向外推開刺到咽喉上的劍鋒,也不見他如何快速的出手,右掌收回與那人打來的手掌相交,舉重若輕似得將掌力推出就將那名殺手震出數丈開外。同時抬腿踢出,這一腳似慢實快,精妙絕倫,恰到好處的正中攻擊中盤那名殺手的手腕的“曲池穴”。那名殺手的手腕猛受巨震,長劍脫手飛蕩而去,吃驚未已,又見他一腿飛起,竟是躲閃不開。夏侯將他踹翻,滾倒在泥潭中,爬將起來,胸悶欲裂,氣血翻湧,已受了極重的內傷。殺手驚疑不定的眼神注視著夏侯,他依舊是那麼的沉穩如山嶽般巍然站立,巋然不動,好像剛才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似的。在這一霎,他由驚懼轉而心灰意懶。
突地一隊緹騎腰跨繡春刀,駕著快馬原路返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殺手進行分散合圍之勢。夏侯呼喝道:“懷剛杜豹祁光義,務要留下活口。”尹墨韓係兩人久戰那名殺手不下,而且身負重傷,兀自咬牙力戰。這時得到同伴們的回援,再也堅持不住,疲憊不堪的倒在地上。那祁光義使兩口繡春刀,武藝精熟,乃是錦衣衛中出類拔萃的人物。懷剛本是少林和尚,一身橫練功夫爐火純青,兼且擅長羅漢拳,開聲吐氣,威不可當。杜豹剽悍勇猛,使得一手流星錘,變化萬端,運轉自如,每一錘均有憾山倒海之力。在他們的強悍攻勢下,殺手們有退卻之意,又心有不甘,狼奔豕突,負隅頑抗。祁光義道:“不能縱虎歸山。”加緊圍攻。六名殺手仗著絕技,龍爭虎鬥,肉薄骨並,依然驕橫不可一世。錦衣衛雖然人數眾多,然而卻是奈何不得他們,死傷還在增加。祁光義眉頭一皺,跳出圈外,指揮圈子外圍的人,拈弓搭箭,準備放箭射殺夜行刺客。
六名殺手見對方強弓硬弩,拉開陣勢,快刀斬亂麻似得殺了數十人,振臂一掠,竄出錦衣衛的包圍圈。祁光義喝道:“放箭。”數十支利箭挾著風聲,颼颼的如雨絲密密麻麻激射而去。六名殺手手起劍落,將利箭盡數擊落。狂風已止,雨絲還在紛紛揚揚的飄著,地麵上滿是橫七豎八的屍體,雨水都染成了紅色。夏侯聲色俱厲的問道:“你們究竟是什麼人?”那六名殺手對他的話置若罔聞,轉身疾掠,瞬息走得無影無蹤,消失在密林深處。懷剛杜豹等人率眾想要追擊。夏侯道:“窮寇莫追。”
此時蕭晉暉還在跟那名刺客進行著驚險絕倫的角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兩人掌來劍往,各展精純凝練的絕學縱橫來去,如同一股旋風,飄來閃去,看得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竟然分不清誰是誰。其中細微的分合變化,隻有夏侯瞧得清晰,不住的嘖嘖稱奇,道:“武林人送我武通的雅譽。好是慚愧,我竟然瞧不出此人的武功家數。下之大,無奇不有啊。”
祁光義道:“這人能與蕭千戶大戰幾百招,不現絲毫敗像,武功可是登峰造極,想必是武林成名人物吧。”夏侯道:“今來行刺的人哪一個不是江湖上成名多年,叱吒一方的人物?他們仗著身懷絕學,竟置大明法律如無物,藐視朝廷,公然行刺。待查出他們的身份底細,必將一個個繩之以法,以樹威。”祁光義道:“不錯,他們罪大惡極,定當抄家滅族。如果不是皇上禦駕宣府,流連忘返,差遣同知大人代為封禪泰山,打退刺客。換了皇上的話,那後果就不堪設想啦。”夏侯道:“皇上九五之尊,吉人自有相,豈是這幾個毛賊可以行刺得了的。”祁光義哈哈道:“啊,是,那是。”夏侯道:“這些人即算是身份暴露,以他們的武功跟在地方上一呼百應的勢力。朝廷若是沒有真憑實據掌握在手中,想要對他們下手也是很難,處理起來相當的棘手。弄不好會掀起一場軒然大波,激起眾怒,招來更多的武林門派對抗朝廷,那可就麻煩啦。”祁光義想一想道:“這些人一定有幕後指使之人,那才是罪魁禍首。同知大人認為會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