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沒有想到,這個問題,會以這樣的方式,被這樣一個人準確無誤地拋到我的麵前,而且,會是這樣的直接。
連比企穀也隻有暗示,沒有直接點出,而一色就這樣看似毫不留情地把我的這種心翼翼戳破。能夠問出這樣的問題,就意味著她已經徹底地從我的影子中走出來了吧?
平塚老師,其實成長最多的,是一色彩羽呢!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和也你應該快要給木曽前輩答複了吧?”一色拖著頭,輕鬆地看著我——就好像一個徹底的局外人一樣。
我點了點頭。
“那麼,答複可以提前一些吧——順帶問你一下,你的答案是什麼呢?”
“啊,好吧,”就像是並沒有在乎我會給她什麼答案一樣,她自顧自地繼續道,“其實無論你給出怎樣的答案,都能夠有效地緩解目前的危機。雖然現在的焦點是比企穀前輩,但是他隻是木曽前輩的附屬品,人們更容易關注木曽雪菜喜歡的人,而不是被木曽雪菜甩掉的人——後者實在是太多了,做的過分的也不少。”
這其實就是比企穀所提出的第一個解決流言的方案,盡管中間出現了許多變化,但是它還是依然的有效。
“當然了,接下來的這番話,和也你可以選擇接受,也可以選擇不接受,因為,這實際上和你的真實想法會有一些聯係——當然,我並不試圖幹預你的想法。”一色沉聲繼續道。
而我已經隱隱約約地意識到,她到底想什麼了。
“由你給木曽前輩一個答複,問題就真的完全解決了嗎?理想狀態下當然是這樣的。但是,這也未免有些太巧合了,不是嗎?和也,木曽前輩,比企穀前輩你們三人的兩兩之間的關係並不難查清,比企穀前輩先行為木曽前輩解圍,和也再給比企穀前輩解圍,木曽前輩因為與和也的良好關係選擇情況的順其自然的發展,如果有人願意往這方麵去思考的話,那就很危險了——危險到會把前輩的整個侍奉部和之前的所有的事情都聯係起來。”
某種意義上,我覺得一色有些誇大其詞了,但是,既然她能夠想到,就意味著其他人能夠想到這一點。
“所以,雖然最後和也的回應是真實,但是,卻容易變成謊言。而有的時候,謊言才更加容易讓人相信。”
“你的意思是——”
“——沒錯,最好的,對於和也來的解決問題的方式是,回應木曽前輩——然後,拒絕她。”
回應,然後拒絕?
從一色的口中如此輕鬆地出的這句話讓我下意識地想要抓住她,盡管事先預料到了這個可能性,但是,當這句話真的出來的時候,我的心卻絞緊了。
“看來,之前的那個問題的答案,不用問了呢!”一色苦笑著低下頭,“抱歉,和也,按照之前那麼做就已經可以了,學校裏應該不會有另外一個像我這樣想得太複雜的人的。”
先提出可能性,再拒絕繼續解釋嗎,一色彩羽,你知不知道你的這種做法是很惡劣的啊。
起來,似乎之前的我在幫助一色的時候,也是采用著這樣的套路,看似列舉出了許多可選項,但是,把最優的,某種意義上也是唯一的選項放到一色的麵前,然後,充滿著惡趣味地等待著她做出唯一的選擇。
她也順從著我的意思,不斷地做著由我提前決定好的選項——直到最後,用毅然決然的方式選擇離開。
而現在,同樣的選擇出現了,隻不過,選擇的對象發生改變了。
“繼續下去。”
“和也,我並不想逼迫你。”一色柔聲道,“在知道你的答案之後,我就已經不想逼迫你了。”
——因為你之前體會到過這種無可奈何的選擇嗎?那就拜托,在出現這種情況之前提前預料到啊!
“繼續下去。”
“另一個答案可以解決問題的原因,你難道不清楚嗎?如果不清楚的話,我覺得你可以問一下比企穀前輩,他之前不就在做這樣的事情嗎?”一色勉強地笑了笑,開了一個並不能引人發笑的玩笑。
“拒絕木曽前輩,所有的壓力就都集中在你一個人身上了,和也。被木曽雪菜拒絕的人不計其數,但是,拒絕木曽雪菜的人,隻有你一個呢!”
——而這樣,所有的人就都可以解脫了吧?
但是,這可是拒絕木曽前輩啊,如果可以輕易做到這一點的話,那這種解決方法也就不是解決方法了。
而且,這可是,我曾經最瞧不起的“自我犧牲”的選項,不是嗎?
我低下了頭,沒有敢看一色的臉,隻能聽著她的聲音悠悠地傳過來:“和也,我不知道,對你來,是解決現在的問題更重要,還是答應木曽前輩更重要,這兩者可以重合,但是,如果兩者真的衝突的時候,我無法給你答案,我隻是作為一個旁觀者,把路放在你的麵前而已。”
所以,才是旁觀者嗎?旁觀者,於是可以理性嗎?原來,之前的我,在以理性的代言人自居的時候,一直扮演的是這樣的角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