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門夫人怔怔的站著。這一句話已經再一次刺激了她。
她想起了彩戲子。一個原本給了她一切的男人。最後這個男人竟然為了弦律公子離開了她。
長門夫人緊緊的咬著嘴唇,似已經陷入了一個又一個痛苦的回憶。
她還有一個始終如孩子一般的丈夫。就因為這樣,這些年她又忍受了多少的空虛寂寞,她是一個女人,她需要的……
她想著想著,眼角竟然留下兩行淚來。右手用力扼住了徐瀟然的脖子。然後她的右手漸漸鬆開淡淡道“那你就在這兒陪著我,一直到死。”這樣的話聽起來是那麼的惡毒,可是隱隱中更有一絲可憐與孤獨。
“很抱歉,他不能陪你了。而且能陪你的人也越來越少了。”一陣急促顫抖的聲音,還夾雜著些許的負傷疼痛。
少歸雲不知何時從黑暗中走了出來。正扶著牆。急促的喘息著。
長門夫人頓時怒不可遏,左手淩空一掌已經揮了出去。
長門夫人體態輕盈,招式也縹緲異常。
怒氣一掌必是沉滯厚重,屏人氣息。可是長門夫人使出來,竟然似落葉拂水,有痕無聲。連輕微的破風聲都沒有。
少歸明自幼習於歸隱門下,掌拳雙休自是知其奧義。可是長門夫人這縹緲輕浮的掌路卻是聞也未聞,見所未見。
掌勢未完,少歸明已經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摁在了牆上。可是他的雙拳仍是攥得緊緊的。
撲通一聲,少歸明被重重的摔在地上。
“哈”少歸明笑了,笑得那麼大聲又那麼急促,因為他剛笑出第一聲,一口鮮血已經噴了出來。
“這個地方再不會有其他人了,點蒼,奇門十三傑,引翎門,南運都走了。一個都沒有。”
長門夫人道“是你!”
少歸明嗄聲道“是我,除了我還有誰能將這麼多人送出去。還有……還有……憐子也走了。”完,少歸明已經急促的喘息起來,剛剛那一掌,他的氣息也已經有些跟不上。
聽到憐子兩個字,長門夫人雪白的肌膚又紅了起來了。她急切的想些什麼。
少歸明卻已經搶先道“你不需要驚訝,她是我帶來的。我讓她走,她當然也會聽我的……再……”他還想些什麼,可是鮮血已經從嘴角流出。他已經望向了徐瀟然。而徐瀟然也正望著他。
少歸明身體在顫抖,原本蠟黃的麵色竟然變得蒼白。
“你不必可憐我”少歸雲嗄聲。“也不必感謝我。”完這句話時少歸明不禁苦笑。
徐瀟然怔怔的看著,自是萬分難受。
鮮血從嘴角流了下來,少歸明雖勉強控製。還是不免咳嗽著。原本顫抖的身子更加搖搖晃晃。即使是這樣他的拳頭還是攥得緊緊的。他為什麼總是要攥緊自己的拳頭呢?難道是為了克製自己發抖的身體?
其實不是。他的的拳頭正緊緊的攥著一株花草。這株花正是彼岸凋零。
花汁從緊握的拳頭中流出,黑色而且有一絲腥臭。
鮮血澆灌的花並不會有多好的味道。
此時長門夫人跌倒在一旁,望著少歸明手中的彼岸凋零。滿是絕望與恐懼。
彼岸凋零,一朵用鮮血澆灌的花。
彼岸凋零,一株永遠也不會死的花。此時也像一般花草一樣被折斷,被碾碎。
這一次,沒有人看到花開的樣子。這一次也沒有人能領略到他的美——萬物枯萎所帶來的美。
“啊”,深處的一聲慘叫。已經在這個通道回響。
這聲音原本是尖銳而刺耳,但後來變得嘶啞而幹燥。就像久已幹涸的河床永遠隻有龜裂,沒有濕潤。
直到一個極其蒼老的聲音從黢黑處慢慢傳出,一個侏儒般的人影也逐漸清晰在眾人麵前。
沒有人能形容出他的容貌,也沒有人能描述他的容顏。
他的蒼老仿佛來自一瞬間,滿麵的褶皺和枯黃。
他的蒼老並沒有停下,歲月刀刻的痕跡在逐漸加深,一道道,一條條。
他的身形也變得佝僂,矮的身軀看上去十分可笑。可是並沒有人笑。直到最後,這個人卻已經癱軟在地上,隻有眼睛在四處張望。到後來眼珠也無法轉動。停在了一個方向,那個方向卻是有一縷陽光。陽光豈非對應著生,黑暗則是死。
長門夫人忽然撲了上去,撲在了那個愈漸萎縮的軀體。
“對不起,我不能”萎縮的軀體發出的最後一絲蒼老的聲音,卻是戛然而止。
這一幕本是徐瀟然沒有想到的。
直到後來,已經沒人能認出那縮成一團的原先是個人。
長門夫人痛苦起來,淒美蒼涼的聲音令人動容。然後長門夫人的明眸變得黯淡,那雙柔若無骨的手也變得又黃又老。變得幹枯。
這一瞬間的變化太讓人恐懼太讓人害怕。
一個人又怎麼會衰老的如此快!
容顏易老本是無可避免的,借物駐顏隻是飲鴆止渴,也是件可笑的舉動。總有一會被藥物反噬。如果這短暫的青春是靠一株花來維持。那這樣的做法多少是有些可笑,這樣的後果多少是有些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