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嬉戲(1 / 3)

自此之後,顧陽便留在白虎壇裏安心養傷。他畢竟是名門之後,言談舉止,待人接物都頗有禮貌,因此也深得大家喜愛。不幾日,就與白虎壇的上下人眾都打作一片。閑時裏杜喬常會陪同郎中一道前來給顧陽號脈,郎中開的方子她必得親自過問,明白無疑後方去抓藥、煎熬,並親自喂顧陽服下。如此無微不至的照顧,令顧陽感覺如墮雲裏,好不幸福。

這日,正是除夕,白虎壇上下人眾均趕回家過年去了,隻剩著幾個值班的仆從看守大門。杜喬本也打算與家人團聚,但轉念又想,如此一來顧陽便隻獨身一人客居此間,唯留殘燈孤影,寒風冷月相伴,豈非太也殘忍?再又顧陽新近慘遭橫禍,正是需要人陪伴在側之時,倘若此刻撇之不管,絕對非己所願。不知為何,關於顧陽的事,她總是十分在意。經過一番忖度之後,她決定就留在白虎壇陪顧陽過年。主意既定,她也絕口不再提回家之事,隻寫了一封家書遣人送往河南省南陽府金刀門父親手裏。

到了晚間,家家戶戶都在燃放著煙花爆竹,過年的氣氛就在這爆竹聲中漸次濃烈了起來。杜喬在與留下來的仆從們一道吃了年夜飯後,便令廚子在抱音亭下另設一桌,擺了幾樣精致菜和各色瓜果點心,邀請顧陽一同飲酒賞雪。抱音亭建在主屋與花園的交界之處,地僻人幽,視野開闊,正是絕佳的觀景之地。這日雪下的甚大,院子裏,花樹上到處是白茫茫的一片,如玉如銀,煞是好看。顧陽吃了一杯酒後,隱有詩意,遂長身站起,雙手縛於背後,稍加思索,方口占一絕雲:“除夕更闌人未睡,滿把睡意待新歲;兒呼叫燃爆竹,大人飲酒同相醉。”杜喬甫聞顧陽吟出如此傷感之詩,內心既同情且難過,想顧陽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此刻正該是無憂無慮地與其他孩童一起放炮仗玩耍,叵奈橫遭此禍,被迫行走江湖,以致於養成這少年老成的性格,真是造化弄人。她不願意看到顧陽如此悲傷,遂安慰道:“有姐姐在此,定然不會讓你喝醉。”顧陽轉身複又坐了回去,苦笑道:“就隻累了姐姐也無法與家人團聚,顧陽心下實在過意不去。”杜喬笑道:“不呀,姐姐此刻正與家人在一起。”顧陽聽杜喬如是,顯是把自己當作親近的人看待了,內心感動不已。這時杜喬突然放下酒杯,站起身來,拉著顧陽的手道:“咱們也去放炮仗去,你好不好?”顧陽聽杜喬要放炮仗去,立刻來了興致,忙道:“好呀好呀,咱們這就去。”顧陽終歸還是孩子,對於這些孩童玩耍的東西,他並未失去興趣,往年在鳳凰山上每逢過年都是和夏井、談承聲三人一起在院子裏放炮仗,打雪仗,玩得不亦樂乎,直到次日早晨也不願意睡覺。雖然此刻二人已然不在,得能與這位好姐姐一起玩耍,顧陽心裏也極為開心。顧陽抬起腳,就要往大廳取炮仗去,卻瞧見杜喬複又滿臉憂色,遂問道:“姐姐怎麼了?可有何心事?”杜喬看著顧陽,關切道:“可是你身上還有傷呢?”顧陽笑道:“沒事兒,早好啦,不信你瞧。”顧陽為了證明自己身體已經無礙,遂用拳頭在胸口上狠力錘了兩下,杜喬忙拉住顧陽的手道:“你幹嘛!作死麼?”顧陽笑道:“隻怕你不信。”杜喬道:“當真不礙事嗎?你可別騙我。”顧陽道:“真的早好啦。”聽到顧陽的保證,杜喬這才放下心來,她與顧陽攜手奔進大廳,拿出仆人早就買回來的各種各樣的炮仗,有噴花的,有旋轉的,有單個的,也有成串的,顧陽一股腦兒的抱將起來,都拿到了抱音亭旁。他在蠟燭上點了一柱香,隨後從炮仗堆裏挑出一個炮仗,插在雪堆裏,點著引線,隻見那炮仗“吱”地一聲響,噴出絢麗的火焰,翻轉著身子直衝向空中。少頃,炮仗在空中燃盡了火藥,旋即歪歪扭扭地掉落在花園內。顧陽回身正欲再去拿,這時瞧見杜喬直捂著耳朵,遠遠地站在離炮仗兩丈之外,唯恐避之不及,他不禁笑了起來。別看杜喬癡長顧陽幾歲,膽子也不,鋤奸懲惡時毫不手軟,但是對炮仗卻十分害怕,畢竟還是女孩子。她要陪顧陽放炮仗,其實隻是單純想要顧陽開心罷了。顧陽走至杜喬身旁,將她的一雙纖細玉手從耳朵上拉下來,把香交到她手上道:“姐姐,你也放一個吧。”杜喬連連搖頭道:“我不,我不敢。”顧陽勸慰道:“沒事兒的,一點也不嚇人。”杜喬還是連連搖頭。顧陽道:“那咱倆一起放一個好不好?”杜喬疑惑道:“一起放一個,那怎麼放?”顧陽道:“你隨我來。”著,拉著杜喬的手,走到抱音亭旁,從裏麵掏出一個花筒來,擺在空地上,對杜喬道:“姐姐,你來點。”杜喬搖頭道:“我不敢。”顧陽道:“不用害怕,我就在你身邊。”著,他左手握著杜喬的左手,隻覺杜喬的手滑膩膩的,柔若無骨,不由心下一蕩,隨即搖了搖頭,收攝心神,握著杜喬的手一起點著了引線。杜喬害怕地就要掙脫顧陽的手往後逃,無奈雙手被顧陽死死抓住,狠命掙脫幾次也無法逃掉後隻能任由煙花在自己眼前一束束升起,噴出絢麗的火焰。看著那煙花一束束升空,杜喬突然覺得點炮仗似乎也沒那麼嚇人。她呆呆站在那裏,欣賞著美麗的煙花,心裏想著:“人生之事,往往難以捉摸,大喜大悲或者便在一瞬之間,隻是人之格局各異,對待事物的看法便也不盡相同,有的人覺得平凡是福,有的人卻認為轟轟烈烈地過一輩子才是最完美的歸宿。隻是無論是哪一種人生,倘若未似這煙花一般,釋放自己哪怕片刻的光亮,豈非在這人世間白走一遭。”這時顧陽偷偷放開杜喬的手,矮身蹲下,從地上抓起了一把絨雪,自杜喬的後頸灌了進去。杜喬此刻正在沉思,突然感覺背上一陣冰涼,方轉過身去細瞧,隻見顧陽手上兀自抓著一把絨雪,在那裏壞笑著,知是顧陽搞的鬼,玉足在雪地上一跺,笑罵道:“好你個顧陽,敢捉弄你姐姐,看我怎麼收拾你。”著,杜喬也從地上抓起一把絨雪,搓成雪球朝顧陽砸將過去,顧陽笑著閃身避過,杜喬佯裝生氣道:“還敢躲,你的功夫有我高嗎?你能躲得過去嗎?”顧陽嘿嘿笑道:“那咱們就試試唄。”杜喬笑道:“看我不砸扁你。”著,隻見她俯身下探,從地上抄起兩堆絨雪,暗運內力,措成四個雪球,朝顧陽砸來,顧陽急向後退開丈餘,並伸開左掌,一招全偏全倚,將兩個雪球軌跡打亂,撞在一起散作一片。同時提起右足,如踢球般,將一個雪球踢向另一個雪球,兩個雪球也撞在一起,散落在地上,顧陽輕輕鬆鬆地化解了杜喬的一記攻勢,朝杜喬吐吐舌頭,做著鬼臉。杜喬笑了笑,並不氣餒,隻見她攤開雙掌,氣運丹田,從地上吸起一大片絨雪,欺近顧陽身旁一丈之外,繞著顧陽團團轉圈,掌上的雪球如連珠彈般向顧陽砸去。霎時間,滿滿地的雪球從四麵八方朝顧陽砸將過來,顧陽大驚,避無可避,所有的雪球都砸在身上,瞬間成了一個雪人,隻兩招便被殺得慘敗,口中連連求饒。杜喬卻沒有放過顧陽的意思,仍連珠彈般朝顧陽射去,顧陽隻得繞著院子遊走,再也不敢正麵接招。杜喬邊追邊笑道:“還敢不敢偷襲姐姐了?”顧陽在前邊跑邊道:“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姐姐快饒了我吧。”杜喬見顧陽鬥誌早消,在前邊沒命價跑著,又擔心起顧陽的傷勢,便停住了腳步。顧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