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瞎子的葬禮,我是隨著父母一起參加的。那是一個秋高氣爽的氣,青色的空上沒有一絲飄浮的雲彩,白色的不知名鳥兒不時撲棱著翅膀從樹林這頭掠向那頭。屋前屋後生滿爬地雜草,此時還綠的頗為喜人。屋內,嗩呐忽然刺耳的響了起來,陳瞎子入棺了。
我抬頭怔怔的望向空,心裏麵一下子空落落的,就好像丟失了什麼很重要的東西一樣。
我從來沒有像那一刻那麼敏銳的察覺到秋的空是那麼的高那麼的遠。
沒有人痛哭出聲。
陳瞎子伴著嗩呐聲響鼓聲打鑼聲安靜沉默的被抬到屋前的地裏埋了。
他孤苦無依了一輩子,沒想到,到了老了死了,仍舊那樣孤單。
縱使他有了名義上的親人,還每年和他們一起過各種重要的節日。但在某種意義上,他還是孤家寡人——孤零零的來到這個世界,孤零零的過了大半輩子,然後孤零零的死掉。
陳瞎子長眠的土坑已經挖好,披麻戴孝的隻有我們一家三口人。隨著嘈雜喧囂的鑼鼓嗩呐聲,陳瞎子被本村幾個壯年漢子抬到了他最後的歸宿處。他的旁邊葬著他早已死去的瘋母。
陳瞎子很少和我提到他的母親。
隻有一次,他喝多了,和我爺爺,他母親是很疼愛的他的。
在陳瞎子的時候,他跟著師父學習占卜算命,時常不在家。那時候家裏很窮,經常餓肚子。有一回,他回家,他母親很開心的給他一個熱乎乎的饅頭,讓他快吃。在當時,大家窮的都是吃玉米糊燴野菜。隻有過年的時候,才能吃上饅頭和白米飯。這讓陳瞎子很開心。他顧不上細細品嚐,三五口就把饅頭吞下肚子。誰知道晚上的時候,肚子疼的死去活來。
原來,是饅頭放太久已經壞掉了。
陳瞎子隨口提出的這件事,惹的我爺爺心裏難受的緊,跟著便了許多關於我祖奶奶的往事。這樣一勾扯,兩個人談性漸起,頻頻舉杯,到最後,都在月色裏爛醉如泥。
我走到陳瞎子家開在正西的側門,看著門外不遠處莽莽的樹林和長滿青草的黃泥地,有那麼一瞬間,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多少個日月,陳瞎子就是這樣一個人度過了一又一啊!
如果他能看見的話,他應該對著周圍的一草一木都無比熟悉吧。可惜他一輩子也沒能看一眼自己度過一生的地方。
我坐在那棵如寶塔般聳立的木樨樹下的鵝卵石上,聞著沁人心脾的木樨花香,想起一件很久遠的事。
多年以後,等再回憶起這個場景,我卻忽然忍不住彎起來嘴角:哦,親愛的,那可不是一件事啊……
我初上學的時候,陳瞎子還正值壯年。雖然臉上少不了多年生活磨礪的滄桑,但身體健壯,拄著破木棒走熟悉的路途時,幾乎可以談得上健步如飛。
葡萄苗種好時,我一盼它長大,每放學回家必去給它澆澆水。這成了我每的必修功課。轉眼到了又一年盛夏,我怕嬌弱的葡萄苗曬壞,還折下枝繁葉茂的樹枝給它搭了一個涼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