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結合的心靈(1 / 3)

這一,在暴雨風襲來的夜晚,叟叟的烈風夾帶著沉重的豪雨,那雷電交加的轟隆巨響仍然在持續著。

不停灑落在費娜爾身上的雨滴令她曝露在外的皮膚感到刺痛,強烈的風勢就像是要將她嬌弱的身軀吹向世界盡頭般不斷擊打著,但是這位在王子稱呼下以女仆自居的未成熟半妖精仍然目不轉睛的看著眼前的戰鬥。

精鐵製造的巨劍及魔鋼煉成的銀槍持續交鋒著,彷佛永無止盡的鏗鏘聲響傳遍這一個山丘,位居高馬上的黑甲騎士毫不理會騎士規章上公平正義的原則,與褐色的駿馬合為一體以猛烈的暴發力徘徊在亞嵐王子的身邊,在每一記的攻擊中騎士都像是卯足了全力般發出令人驚心動魄的吼叫,不過王子卻都是麵有餘力的接下任何一個看似足以劈裂巨石的斬擊。

費娜爾知道,她隻要加入這個戰局中,瞄準黑甲騎士的空隙中射出箭矢就能夠在短時間內結束這一切,與她最敬愛的王子大人一同離開這個紛擾之地……但是,費娜爾卻沒有辦法動,更追根究底的法是她的意識深處在拒絕著對於騎士的任何攻擊動作,而這僅僅因為她“記得”騎士那熟悉的聲音及身影,那原本已經垂手可得但卻被她刻意埋藏在心海深處的碎片正發亮著並且一點一滴的浮上水麵,這讓她覺得自己可能不再會是“自己”了,就像是某種邪惡的東西在侵蝕著自己的意識層麵一般,在她取出箭矢射向那個似曾認識自己的聖堂見習騎士時明明就沒有這樣的感受呀!

不要……不要呀……我不要這樣!我是費娜爾,我就隻是王子大人的女仆,我不是那個人!

怎麼辦?該怎麼辦?費娜爾交叉緊握著發抖的手掌,她將目光定在旁邊剩下的那唯一一位護送的盜賊──魔法人偶!

是的,隻要叫他上去幫忙王子大人,很快的就能將那個觸發她心鎖的無禮家夥給清除掉!

「快點!去幫忙王子大人,拜托您!」

還在顫抖的雙手一把拉住那位擁有忠厚外表的魔法人偶,沒有表情的麵容轉頭看向費娜爾,沒有一點如費娜爾所要求的動作,那直勾的目光隻專注盯著她……費娜爾猛然放開手,麵帶恐懼的退後幾步!因為在一剎那間她突然感覺到這個魔法人偶的眼神中彷佛帶著一絲嘲諷,就像是在反問她“妳身為王子的仆從,怎麼在最後關頭突然倒戈了?”……

這時馬匹痛苦的嘶嘶聲穿透嘩啦作響的豪雨傳到耳邊,費娜爾帶著驚喜的麵容轉向正在戰鬥的兩人──僵持戰局發生了轉變,來回狂奔的烈馬被長槍在側腹洞穿成巨張的血口,鬥誌高昂的騎士淒慘狼狽的跌落在座騎的不遠處,精致打造的黑色聖堂鎧甲被夾帶著泥濘的汙水所沾染,而她敬愛的王子大人正慢步走向地上那位如鬥落的敗犬般掙紮的騎士。

費娜爾臉上帶著望著修葛羅斯的眼神中帶著歡娛及一絲絲的苦色,喜的是王子如果能在這時結束這場戰鬥的話那她內心的騷動就能夠壓製下來,但這樣的念頭一閃而逝,她訝異的發現到自己竟然有了意圖阻止王子大人的念頭,她隻能驚恐得用左手強硬推擠著伸向短弓的右手!

費娜爾注意到王子殿下似乎朝著自己投來懷疑的目光,但她也隻能盡力讓自己看起來平常些,好在修葛羅斯大人很快的就將注意力集中在那個還半跪在地上的騎士身上。

「強悍的劍技、老練的身段、值得佩服的直覺,但可惜的是……」修葛羅斯大人用槍尖挑開黑甲騎士的全罩式頭盔,笑道:「你現在的身體狀況絕對不會是我的對手!」

騎士的麵貌在這時曝露在眾人的目光下,這並不是一張稱得上英俊的年輕臉孔,甚至因為帶著憔悴的關係而讓人覺得他的臉頰有些凹陷的醜陋感,相信現在無論是誰來看這位騎士一眼都會有這種感觀,但是費娜爾卻完全跳過這個階段,她死死盯著騎士的正臉,不是因為她認識這位黑甲騎士,那種程度下的認知早已略過了,現在的她隻擔心著自責著,那深深的罪惡感帶著那“另一個人”的碎片再一次浮上來。

男子已經受到結晶惡夢感染,從他左邊的眼睛及耳朵中穿刺而出的結晶來看還是一個已經病入膏肓的患者,費娜爾還記得他身上的種子還是自己的所為……現在的異樣情感在艾斯的儀式前是從未發生過的。

騎士的身體情況非常糟糕,在疾風盜賊團播種期間曾待過好一陣子的費娜爾是非常清楚的,在這樣的病症下在一般的情況下都會令人四肢發軟並且隻能倒臥在床上,就連下床活動一下也滿身大汗,更別是像他這樣與自己的王子大人經曆一場戰鬥。

青年到底是憑著什麼信念而來,費娜爾在那個“第一次”與他相遇的巷中並沒有找到,但是在此地此刻那份答案卻被某雙無形的手掌呈現在自己的麵前。

「你……我很像在哪個地方看過?啊啊,算了,現在的你隻不過是個礙路的石子,那種在舞台劇上掛名為山賊騎士的免洗角色,就等著我這位主角──修葛羅斯亞嵐來教訓一下。」

費娜爾的王子大人看著已經起身的青年騎士,將水銀長槍的槍頭擺放到左手處,帶著怒意的笑容毫不保留的展現在騎士的麵前。

青年騎士喘息著,似乎短時間的消秏戰幾近拖垮了他的力氣一般,過了一會兒,突然丟出了一個顯而易懂的疑問。

「你就是結晶惡夢的創造者嗎?」

「沒錯,至少原生種是我培養出來的。」王子看著青年的目光有些閃爍,像是確定什麼一般道:「你來到這裏的目的就隻是為了與我報仇嗎?那……」

「不,你所的隻是順便而已,我最主要的目的還是……她。」

費娜爾看著騎士朝向自己的手指,她不自覺的低下頭來,甚至感到些許的羞愧,耳中隨之傳來的是王子稍微不悅的聲音。

「既然這樣的話那就沒什麼好了。」

「我們亞嵐的王子……」費娜爾熟悉的聲音稍微停頓,片刻後才繼續道:「這是你我的第一次見麵,也期待是最後一次見麵。」

這時費娜爾抬起頭來,她看到了王子大人與平常截然不同的神色,那是帶著王家氣息的肅容,在以往費娜爾也隻見過幾次而已。

「既然你也是亞嵐的子民,那就告訴我名字吧……代表著我那個最的妹妹而來的騎士。」

費娜爾看到她的修葛羅斯大人的手中似乎緊握著什麼,並且訝異的發現到以往氣勢淩人的主人在這時竟然顯得有些無奈,但更讓女仆自己感到錯愕的是接下來無意識間出的兩個字。

「修德。」

費娜爾回答得很自然,但卻讓她活動中的大腦瞬間凝結。擁有許多記憶碎片的費娜爾當然知道那個黑甲騎士的名字,可是卻絕對不會在這個情況下從自己的口中出來。

兩道帶著完全不同情感的目光一下子投射在費娜爾身上,王子大人帶著不可思議、年輕騎士帶著驚喜笑容。

「不是……我……奇怪……」

費娜爾大腦空白,雙腿不斷後退著,一下子便成為兩人焦點的她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剛才那句話語,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何要開口搶奪下修德的回複,是潛意識那個“迪雅哥”在提醒所有人她已經回來了嗎?如果是這樣的話那費娜爾可不要,她明明隻想陪伴在修葛羅斯大人身邊而已!

後退的身軀突然碰撞在一個結實的胸膛裏,費娜爾的雙肩被握住,這種受製於人的行為讓她良好的習慣發作,立刻就送出了一記肘擊!

顯然的,在費娜爾後頭的那一位反應還不差,長滿厚繭的手掌一把推開了費娜爾,大呼叫了起來。

「喂喂,怎麼還是跟以前一樣差別待遇呀?」

費娜爾緊張回頭望去,抱怨者有著一頭燦金色的長發,好看的臉龐盡管表現在委居的神情也顯得英俊挺拔,這個她剛才所傷的聖堂騎士已經脫去了外袍及上身的鎧甲,腹部的傷口做了簡單的包紮,但在襯衣上留下血漬。費娜爾知道她的那一箭的確是此微差距避開了這位聖堂騎士的致命傷,不過盡管如此那箭上的藥效……

似乎發覺到費娜爾的疑問,金發騎士坦然的笑一笑,令前者察覺到對方似乎發現到了什麼。

「妳在弓箭及草藥學方麵的能力似乎比以前更加進步了呢,每一支箭矢都是避重就輕的射在我隊友的四肢上,就連妳射向我的那一箭也是……那也可是很驚險的呢!」金發騎士傳達給費娜爾的眼神中沒有任何的敵意,隻見他語帶懷念又有些許得意的道:「但是妳真正的意圖是想以箭頭上的麻痹毒來拖延我們的行動,並且在體內藥性也會愈來愈強,直到我們解決了所有人偶時已經沒有人能夠正常行動……不過這其中可不包括本人呢!迪雅哥妳可別忘了,當初是誰三兩頭就被妳當作藥罐子。」

抗藥性嗎?費娜爾驚訝的想著,看來是以前把他整得太凶了呢……腦海中另一個聲音傳達著這個訊息,這並不是她的思維,而是從另一個由記憶碎片所組成的孩童的口中所發出。

費娜爾茫然的看著眼前突然發出苦笑的金發男子,後者開口似乎又了些什麼,但是費娜爾聽不到,因為腦海中的孩童仍然繼續對著自己低低細語著,那些她聽不懂,從來也沒有經曆過的事情被一點一滴的灌輸進來,記憶的洪流被打開,她急忙於關閉這道閘口,但卻找不到開關。

肩膀被眼前混身是傷的金發騎士拍了一下,然後從她的旁邊走過去,金發男子忽視了王子大人從戲謔的神色中所吐出的話語,徑自走向黑甲騎士的身邊。

金發男子看向黑甲騎士的目光中帶著一閃而逝的感傷,但隨即又拿出一堆白色布巾遮掩自己的口鼻後就以誇張的悲哀神色擁抱住黑甲騎士,從嘴巴處幾下的張合讓費娜爾看得出來金發男子所表達出來的強烈情感,無非就是“好久不見了,你怎麼會變成這副模樣”類似的玩笑話語,被濃厚熱情包圍的黑甲騎士臉上很快的就寫滿了受不了的三個字眼,他一把推開了金發男開口抱怨幾句後者才嘻笑著將那條白色布巾扔在一旁泥濘的土地上。

那個愛裝模作樣的家夥還是老樣子呢……在許多時侯總是會變個花樣來安慰對方,就連自己也曾受惠於此──在爺爺去世時、箭技的練習在低潮時、在自己因為契約而……費娜爾那段被自己封印在深處的回憶被孩童一樁接著一樁如同獻寶般不斷挖掘出來,她曾經深深迷茫困擾的歸依感漸漸從另一處湧現而來,但是費娜爾盡管感受到了家鄉的溫暖氣息,她知道這是一段不屬於“費娜爾”而那僅僅是“迪雅哥”才有權利的享受。

費娜爾在心海的世界中看著由記憶的碎片所組成的孩童,幼的身軀以肉眼能看到的速度漸漸成長為一個高大的男子。

「你要來奪回屬於自己的權利了嗎?」費娜爾哀傷的笑著,她張開雙臂迎向男子道:「現在就拿去吧,僅存在短短歲月的我絕對不會是你的對手……隻希望你與你的朋友能夠不要傷害到修葛羅斯大人,離開這個地方……」

一滴淚水無聲的落下,費娜爾單純的敘述起自己的羨慕之意:「這真的是很棒的一件事呢!你的朋友經過了這麼長久的時間,遇到過這麼多的事情,即使身體纏繞著病痛的枷鎖他們也從未忘記過“迪雅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