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爐火溫度升高,爐子裏麵的酒開始翻騰,冒出蒸汽,酒香也一並溢了出來,稍微驅散了這煞人的嚴寒。孟夢自然不扭捏做作,已是將一杯酒一飲而盡。
“今年氣溫極低,生活艱難。隻怕到等不到開春,北邊的韃子就又要過來燒殺搶掠。”葉雖在江湖卻也知道邊陲重鎮向來戰爭極多,老百姓過得都是刀頭舔血的日子。
“大同府這幾年軍備鬆弛,尤其是在魏忠賢當政之後,一年不如一年。”孟夢很是擔心,“大同這地方估計也呆不久了。”
葉一驚:“你要走?”
孟夢道:“可能就在這一兩年內。”她看著葉,滿是希冀,“如果我離開大同,你願不願意和我一起?”
葉沉默了許久,慢慢搖了搖頭,無奈地飲酒,歎氣。
孟夢道:“你在鎮上三年,對我照顧有加。村民們都道是我不願意嫁你,其實終究是你不願娶我。”葉無法否認。孟夢又道:“你一身武藝,性子又極為灑脫,我曾經在你住的地方看見過一柄寶劍,你,是江湖人吧?”
葉道:“是,三年前我在京城刺殺魏忠賢未果,被數十名殺手追了幾百裏地,身受重傷,逃到了康寧鎮。”他向孟夢坦白了自己的來曆,心裏卻並不舒服,三年裏他未曾向她起過自己的往事,而孟夢也沒有問過,但她卻真心待自己,如今孟夢想要離開大同,但他自己卻並不願意和孟夢一起隱退江湖。
孟夢很是不解,道:“我知道你是真心待我,可你既然不願意和我一起走,那為何又在這康寧鎮一住三年?”
葉道:“和你一樣,我可能也要離開大同了。儒家,君子疾沒世而名不稱焉,我雖不是君子,但在江湖上也闖出了一些名頭,想來數十年內我的名字是不會消失的。隻不過,這三年我在康寧鎮靜修,因為見著了你,也確實想過真的隱退江湖,但從前的時候,少年血性,快意恩仇,惹下不少禍事,致使現在想全身而退都沒辦法。”
孟夢聽著葉的話,心裏著實舒暢,又想著這三年來,是有幾次有些奇怪的人來康寧鎮,但後來又都無故失蹤了,當時她不以為意,現在想來,定是與葉有關的。
葉繼續道:“就在前幾,鎮子上來了一夥人,住了兩晚就走了。”
孟夢想起是有這麼回事,她道:“和你有關?”
葉道:“這個倒是無法知曉。不過,那些人都是武功極高,怕是有二十年功力在身。”孟夢不知道二十年功力是個什麼概念,卻能從葉的語氣中揣測一二。她不禁想著,不止邊疆不寧,這座鎮連江湖勢力都卷了進來,這難道是催她離開大同嗎?她兀自搖頭,心想,就算她要離開這裏,也得過了年關再。
此刻,葉帶來的兩壺酒已經被喝的差不多了。葉本就好酒,孟夢雖是女子,但酒量卻不,兩人借著熱酒,血脈流暢,通體生暖。葉倒還好,他內功深厚,不懼嚴寒。孟夢數杯酒下肚後,頓覺地清明,全身筋骨舒展自如。而與此同時,空漸漸灰暗下來,兩人朝外看去,空中竟是飄起了雪花,一時間,嚴寒無形中又增添了幾分。地間寂靜無聲,山川也都陷入沉默,雪花越來越密、越來越盛。
“好大一場雪,我想北邊山坡上那十幾株梅花一定開的正盛,村口的老槐樹定然也是極美了……”孟夢喃喃道。
葉道:“你多披件袍子,咱們去外邊走走。”孟夢眉開眼笑,不一會兒便找了件袍子披上,葉為孟夢撐開雨傘,走了出去。地上積雪未深,留下了兩人淺淺的腳印,又漸漸地被積雪覆蓋。
葉和孟夢出了社學,到了鎮子的大道上,正看見七八個孩子,頭戴氈帽,身穿著厚厚的棉襖,在雪地裏歡呼雀躍,來回追逐。葉心頭微動,放眼看去,此刻的康寧鎮除了這些正在打鬧的孩子,其餘的一切事物似乎都陷入了沉寂。然而,從這些孩子身上,他卻強烈的感受到了年關將至,那熱鬧、歡騰的氣息。
雪花紛飛,葉看著孟夢,心情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