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考伊科散兵的撤退,不過是對方將領玩的一個花招。
散兵其實是向戰線的中央有序地撤離,而不是像杆炮隊那樣徹底潰散。當然,戰場上時機的掌握是非常微妙的一件事,考伊科軍指揮官的戰術很好,但不等於努瓦雍的軍官會完全按照他的想法行事。這次他遇上的是一位進取心強烈,換而言之急於立功的努瓦雍軍副將。他不但追擊了,還把追擊的時間提早了許多。甚至為此不惜讓手下的步兵隊頂著弓箭的射擊進軍,而那幫兵痞子竟然也遵從了。或許是欺負一群無甲農兵的場景,激發了努瓦雍守備隊本不多的一點點雄心罷。包括那個崴了腳的少年在內,八名考伊科散兵成了這個戰術必要的犧牲品。成果是——努瓦雍軍的右翼,不顧科林準將的再三警告,成了帝國方麵最先轉入攻擊姿態的部隊。而且,他們還突出到超出整個戰線一百五十厄爾的距離上。
毫無意外地,追擊中的刀盾兵遭到考伊科精英槍矛兵的強力阻擊。
那名斬得頭功的努瓦雍守備兵的嘶吼,似乎成了喚醒怪物的海螺聲。沉默寡言的像是雕像般的老軍團兵,瞬間變成了殺人的機器。最前兩排的槍矛手停下腳步,將長槍戳在地麵,槍頭朝前,立起一片臨時的護牆。隨後,他們從背後抽出一厄爾的投槍,猛地向前投出。第一支投出後,根本沒觀察戰果,順手又抽出第二支,投了出去。然後是第三支。
什麼是精英?精英就是不需要軍官詳細指點,便知道該如何作戰的老手。這些精英槍矛手的動作整齊劃一,在短暫的幾秒內連續投出了10支短矛。
第一波距離二十厄爾,幾乎筆直的彈道,將衝在最前方的幾個努瓦雍刀盾手當胸戳穿。你刀盾手,刀盾手,他們的盾呢?廢話,誰狂跑奔襲的時候,還把兜風的盾支在身體前麵的!當然是側在身旁啦。所以這輪投矛突襲他們根本連舉起盾牌的機會都沒有。
第二輪和第三輪則是拋射,覆蓋三十厄爾左右的區域,恰好落在刀盾兵和槍戟兵的隊伍中間。那些總算反應過來的刀盾兵剛把盾牌擋在胸口,兩輪投矛便以傾斜的角度從頭頂方向襲來。一個遭了神厭的家夥被射中了額頭。點過鋼尖的矛頭輕送擊破他的頭蓋骨,隨即穿過所有軟嫩的組織,從後麵戳了出來。那士兵一聲沒吭,被投矛的力道帶著仰頭栽倒,腦袋上還帶著胳膊長的木柄。
“啊!啊!啊!啊!”
努瓦雍刀盾手們亂叫亂嚷著慌做了一團。一些把盾牌頂在了頭上,一些繼續擋在前麵但身體整個縮到了後麵。還有一些前後張望著,不知道該繼續前進與敵人戰鬥,還是該暫時後撤重新整隊。
不過這些,不是搶到頭功的守備兵需要考慮的。他現在與他的施害對象一樣,仰麵朝著躺在地上。那支即將要了他的命的短矛,就像錐子紮破裝滿了穀物的皮囊般,在他的腹部輕鬆地開了個口子。血順著矛刃,迫不及待地嗞了出來。那一刻他最先感到的不是痛,而是怪異的放鬆感——那些隨著噴湧的鮮血釋放出來的軟綿綿的東西,讓他的身體感到好輕鬆……。
午後的陽光,被一團漸漸擴大的黑影遮蔽了起來。士兵竭盡全力睜開眼,看到一張陌生又有些熟悉的麵孔。消瘦的、死板的,眼睛裏充滿執拗,就像他好久前就忘了模樣的老古董父親。父親,你來接我了嗎?他欣喜地伸出手來,對方似乎也做出了積極的響應。
投完三輪短矛,考伊科的槍矛隊拿起長槍,以整齊的方陣隊列向前進攻。
邁著大步前進的精英槍矛手毫不停留地穿過一片狼藉的戰場。地上躺著的有家鄉的子弟,也有醜惡貪婪的異教徒。後者數量與父神的犧牲者大致相同。這沒什麼!父神的信徒從不吝嗇於犧牲,就算自己也不例外。邪惡龍神的混亂、懦弱的爪牙們,就像蟑螂一樣難纏。譬如地上這個,腸子都惡心地流出來了,卻還是沒有死。
隊列中的老兵稍稍緩了一步,雙手舉起高聳的長槍,隨後重重向下一壓。槍柄末端的鐵錐徑直穿透了對方的心髒,了結了他的性命。你看,教士的是對的,即使異教徒在被真神的信徒殺死的時候,也會立即擺脫他的罪惡。否則無法解釋為何死者臉上不再猙獰,而是略顯平靜的表情。
不需提醒,隊伍中的戰友就知道他要做什麼。後麵兩排在他身後的槍矛手也縮了步伐。隨後,三個人各用一個大步就補上了他們的位置,前後隻在三個跨步之間。而那名努瓦雍人,就像波濤中的浪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在科林準將的看來,右翼的接戰幾乎像是一場鬧劇。
杆炮隊華而不實地表演,還沒起到多大效果便落荒而逃。守備隊的刀盾兵表現尚可,頂住了考伊科軍投石和弓箭的騷擾。但隨後的出擊卻有點操之過急。他知道他那個副將,始終想找機會證明自己身居下位不過就是缺少一個努瓦雍的姓氏而已。或許正是如此,所以今他的表現欲望有些強烈。
這個……野心勃勃的傻瓜,沒工夫去操心他了。右翼怎麼也有三百五十多號人。考科伊的精英槍矛手再精銳,要徹底擊潰兵力相當甚至略多一些的敵手,至少也要花費一個時辰。這些時間,足夠他完成一些部署了。
事實上,科林準將的動作也不慢。他親自指揮的中軍,幾乎在考伊科散兵出擊的同一時刻開始了動作。這裏,他首先動用的是帝國著名的弩兵部隊。
弩的價格貴,射速低,無法拋射因而射程也不如弓箭。但其優點在於攻擊力強勁。努瓦雍的弩手是正規軍,裝備精良且訓練有素,這時候就能發揮威力了。弩手裝填動作較大,隻能著皮甲。但努瓦雍領主為弩手配備了頭盔,以及一麵弧形的輕盾。所謂輕盾,采用木框,雙重皮麵,沒有鑲鐵片。除了可以當盾牌用,發射的時候弩手還可以將盾背在背上,充當第二重甲的角色。
在與考伊科散兵的對射過程中,努瓦雍弩手采用正射後轉身裝填的戰術動作,最大限度避免了卵石或弓箭的傷害。他們可不是杆炮隊,平日訓練的時候就引入了被泥塊丟砸的應對性測試,克服了躲避的本能。頭盔、皮甲和輕盾也起到了很好的防禦效果。所以弩手隊射擊的時候又狠又準,把對麵的投石兵兼短弓手壓製得抬不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