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忌憚(1 / 3)

實話,玫瑰戰爭在戰場上的實際損失並不大。但扛不住這些貴族私兵、雇傭兵一路的禍害啊!整個哈爾姆希卡德北部,在短短幾個月的玫瑰戰爭期間,各地村莊糧食牲口被搶被偷的、女人被騷擾的,不下三百起。甚至還有數千名農夫被抽了壯丁,一路替貴族的軍隊搬運軍需。春耕、夏收,還有沿途商業活動,都遭受致命打擊。有些村子,甚至領主的人頭稅都支付不了,更別土地租金了。包括因為上次調停沒得到好處而站在一邊看熱鬧的昂堡公爵在內,哈爾姆希卡德的大貴族勢力終於覺得不能再縱容這些惹是生非的字輩了。然而,他們的動作終究慢了皇帝一步。威廉姆十四世直接下令帝國法院介入這場未經國家同意的貴族私戰,帝國法院也難得地高效率,‘恰好’在哈爾姆希卡德的巡回法官十內就判決兩名領主德行有虧,予以剝奪領地押赴敏塔-阿瑪多瑞斯就地看押的處分。

癡情伯爵和熱血子爵當然不服氣啦!本來打算發動第三次玫瑰戰爭的私兵,立時轉而用來保護自己的人身自由不受帝國法院‘貪-官-汙-吏’的侵害。兩人的親朋好友團也是義憤填膺,紛紛表示要以身為盾保護貴族領地的合法權益。他們顯然覷了皇帝的手段。劍門守衛,皇帝直屬的一支約一千兩百人的混編軍團,包括長矛兵、弓弩手及少量輕騎兵,早就潛伏在皇族領地瑪威堡。一得到貴族們企圖武力反抗帝國法官的判決的消息,立即出兵擊潰分散兩地的私兵,將伯爵、子爵及他們的親友一並拿下。要正規軍和貴族私兵的戰鬥力,那真不是可以相提並論的。

借著軍威,以及哈爾姆希卡德飽受軍隊騷擾的民間對惹事貴族們的反感,帝國法院在皇帝暗示下擴大了打擊麵,將與事件有涉的十幾名領主一並剝奪領地。而在議會,皇帝也是拉一派打一派的,使得哈爾姆希卡德的勢力沒能形成合力抵製這個判決。特別是這次打擊並未牽涉到昂堡公爵等大領主,皇帝甚至還將涉案貴族被剝奪的部分利益,以賠償當地兵亂造成的損失的名義分配給公爵等人,恰到好處地封了這些人的嘴。其中甚至還有以為這不過是皇帝幫他們對胡作非為的幾個輩略施懲戒的糊塗蛋呢。

最後,癡情伯爵和熱血子爵,還有他們的十幾家至親好友,被淒淒慘慘地趕出了家園,一家子蝸居在敏塔-阿瑪多瑞斯臨時購買的公寓裏,成了他們以往所鄙視的無地貴族。那名婦人,托斯莫玫瑰,則被癡情伯爵的長輩當成厄運星趕了出去。失勢的伯爵本人也沒了心思搭理她,隻派仆人送去一百多塞斯特的分手費。托斯莫子爵,和他那個自感愧疚而賣了莊園自我流放到敏塔-阿瑪多瑞斯的算學老師,在兩次戰爭期間也聽了這女人喜興厭舊的情形。所以女人在子爵府邸碰了一鼻子灰,還差點讓忠心的女仆給撓破了臉。女人的娘家,則早就申明與她斷絕關係。若不是多芬子爵有點看不過去,將她收留在北市街的一處產業,又替她找了個管賬的生計,她恐怕隻剩下賣-身或者自殺兩條路可選了。

不過這世道,好人未必是有好報的。

被打了一記悶棍的哈爾姆希卡德幫很快緩過神來了——不對啊!為了個女人,怎麼可能引起這麼大的事件來。先別領地、人口的損失了,現在帝國各地對哈爾姆希卡德貴族的態度也是一邊倒的譴責,簡直成了無法無的代名詞。就連他們安插的一些官員,也開始表現得貌離神合了。連自家子弟都保不住的勢力,似乎也不是那麼可靠的樣子。將玫瑰戰爭前後的情況聯係到一起,他們立刻發現自己是被皇帝給坑了。誰讓皇帝是這次事件的最大收益者呢!而從癡情伯爵和熱血子爵那裏詢問來的消息,讓他們把這個事的實際操作者,直接指向了皇帝之子(不,應該是皇帝之犬,皇帝讓他咬誰他就咬誰,毫無理性可言)馬克西米利安-多芬-克裏斯坦森。托斯莫玫瑰那個女人也被人悄悄詢問了,她的證詞立刻戳穿了多芬子爵對她舊情不忘以至於不惜挑起戰爭的謊言。不是為了情,那就是為了政治利益了。而政治鬥爭,向來是你死我活的。暗殺,也就成了一個可以考慮的選擇。

“畢維斯,你覺得昂堡公爵參與這次的暗殺了嗎?”皇帝有些不死心。

昂堡,是沿海岸而上經過鯨港,連接哈爾姆希卡德和北境守禦使轄區的最短通道,軍事、商業地位都極其重要。其他的道路,要麼是必須翻越黑石山脈,要麼是繞經野狼鎮、努瓦雍等北方新拓地,都比較遙遠且危險。昂堡公爵正式依靠此地積累的財力、物力,智力平平卻能繼續躋身與哈爾姆希卡德幫大佬的坐席之間。要是拿這次暗殺為借口,吞並了昂堡,整個哈爾姆希卡德從瑪威堡以北,就都是皇家的勢力範圍了。

警務總監暗自歎了口氣。這位皇帝,為了收權已經有點走火入魔了。“陛下,昂堡是在哈姆斯堡皇朝時代就從皇帝直領被分封出去的,距今已有幾百年了。”

皇帝微微一愕,迅即明白了。姆格楞伯爵不是指昂堡離開皇族的控製時間太長了。他的隱台詞是——除非皇帝有辦法讓現在的昂堡公爵一係徹底絕嗣,否則即使現在威廉姆十四世強硬地收回昂堡,名不正言不順之下,難保他的後代壓力之下不會再把它分封出去。偏偏這一代的昂堡公爵貪財無能,身為男性的能力倒是頗為出眾,合法子嗣和已知的私生子加起來足有十二、三名。要對付他這樣的家族,非要動用血洗、雞犬不留之類的殘暴手段了。威廉姆十四世可沒有掛上暴君的頭銜,兩、三年內就被人趕下寶座的打算。

“據我和我最核心的幾名幕僚分析。”警務總監見皇帝的心境有所平緩,便繼續勸道:“這些人,姑且稱之為因為托斯莫玫瑰事件受了刺激的一夥人,他們隻是想借暗殺皇子來向您表達自己的怨氣。至於暗殺是否成功,對他們來並沒有太大意義。正如您所言,甚至還有可能是想借此試探您的底線。要是陛下繼續采取激進手段……。”

皇帝冷哼一聲。“要是我繼續打壓他們,他們派出的刺客,是不是會把弩弓指向我了?”

警務總監低下頭,露出一臉惶恐的表情。

“他們斷然不敢如此對待至高無上的您。但是,在帝國政務上拖後腿,隱瞞、拖欠各類稅收,讓家族有才幹的子弟拒絕為您和帝國服務,這些事他們還是做的出來的。若真得到這地步,那就是殺人一千自傷八百的局麵,想必陛下因此而不會義氣從事的罷。”

皇帝壓低嗓門突兀地問了一句。“畢維斯,是不是有人到你這裏打過招呼了?”

警務總監從口袋裏拿出一條手帕擦了擦臉上的汗。“陛下,您是以帝國皇帝的名義,還是以多芬子爵的父親的名義問這件事?”

“有區別嗎?”

“如果是前者,我隻能——絕無此事。如果是後者……,的確有一封信丟在我家的門口。信上,對子爵的刺殺隻是個誤會,今後絕對不會再次發生。也希望子爵和他的家人不要太過追究。”

沉默半晌,威廉姆十四世伸出收來輕拍親信大臣的肩膀。

“畢維斯,這些年真是難為你了。一個堂堂軍人,卻要你做這些苟且的事。我理解你的難處,也體會到你的擔憂。你放心大膽去做,我是不會辜負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