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神女(一)(1 / 1)

你望,這漫天繁星如那滔滔冥河泛起的層層漣漪;

你聽,這蕭蕭風聲如反彈琵琶奏一首幽幽忘川曲;

你看,這血色長河如三途川畔遍地彼岸花開漫漫。

……

她死在一個黑雲沉沉的破城夜。

那一夜,高掛著上弦月,遠處的山黛冷凝如鐵,天邊血色濃豔,如淒厲的火光照亮了夜,燒破了天,陰沉沉的烏雲壓在荒原土地之上,似一座無形的囚籠,困住了一切。

有女子手執長槍,孤身立於城牆上,白衣如月色般清冽,身後有撕裂的旗幟在帶著鐵血味的風中飄揚,一頭如瀑的墨發未束,在夜色中肆意舞動。

那是一個絕美的女子,美得空靈,美得殘缺,美得……讓人心痛。可她是女子,本不應出現在戰場上陷陣殺敵,她應有知己相陪、良人相伴。

紅纓銀槍在她手中挽了一個漂亮的花後,被她拋至半空,在空中輕旋。

她冷眼看著城牆下數不清的敵將,朱唇輕啟說:“想入此城,便盡管來戰。”

“殺了她!”

話音剛落,地麵傳來一陣沉悶的迸裂之聲,空中的長槍紮入地麵,澎湃的殺氣將附近的敵將震倒在地,破碎的肢體與溫熱的鮮血飛濺而起。

她足尖輕點,淩空一躍而起,化作一道白光衝入了人群中,拔起長槍橫於身前,美眸泛著懾人的幽光,使敵將蠢蠢欲動卻又無人敢上前。

女子眸色一凜,揮舞著手中的長槍,一場廝殺拉開了帷幕,槍身劃破柔和的月光,銀色的槍刃泛紅,有赤火纏繞,刺入敵將的身體後,敵將便漸漸被灼燒成灰燼。

她以一杆銀槍舞出猩紅的畫卷,然而敵將似乎怎麼也殺不完,她擋住他們瘋狂的進攻,眼中漸漸隻剩一片血紅。

人群中,女子以長槍支撐而站,輕咳出一路細碎的殷紅,隻見她白衣沐血,卻笑靨如花,惹得敵軍目光紛紛躲閃,不敢直視她逼人的美。

她看在眼裏,徒然身形一閃,銀槍一挑,隻聽到空氣中似有什麼東西撕裂的聲音,眾人回過神時,首領的頭顱不知怎的已在城門上高懸。

而那白衣女子正緊握著滴血的長槍,站在城牆上睥睨著下方的人群,眼神輕蔑。

敵軍本就驚恐萬分,膽寒不已,將領一亡,終是丟盔棄甲,紛紛逃竄。

沒有人看到,在女子背後,雪白的衣裳上盛開了一朵血色的花,猩紅的血滾落在了地上,飛濺起幾不可見的塵土,仿佛是誰在潸然落淚。

城內燈火通明,傳來了陣陣歡呼,而城牆上的那一抹倩影,不知何時已消失不見。

遠處,有女子倒在了黑色的血泊裏,靜靜感受著生命的流逝,數支淬了毒的銀針劃破衣裙,自背後穿心而過,熾熱的心髒感受得到針尖的冰涼。

她生來隻能穿白衣,這寓意著她如白色無根雪蓮一般聖潔,可戰場上,哪能容得下純潔。白紗染血,顯得有些狼狽,卻仍舊無法掩飾她逼人的美,如今的她,像極了妖豔似火的血色彼岸花。

她美眸空洞,褐色的眼眸如同精美的琥珀,夾雜其中的水珠使其更加晶瑩澄澈,卻無一絲生氣,日升月沉倒映在她眼中,兩行豔烈的血淚自眼眶而出,劃過臉頰。

天邊星辰傾瀉,恍惚間時光倒流,上弦月下有一少年郎,身穿鮮紅鎧甲,從城內的青石長階上一步一步朝她走來,俯身對她伸出了手,唇角微揚,看著她坦然一笑。

她看不清他的眉眼,隻能回想著記憶中少年的模樣,回憶著與他初見時的場景。

那時,正值春雨綿綿,隔著朦朧雨簾,她站在聖壇之上,與他四目遙遙相望;那時,她是尊貴聖潔的聖女,他是一名新上任的少將,他朝她走來,單膝跪地;那時,她手握長劍放在他的肩頭,以聖女的名義宣告,他成為自己的護衛。

澄澈的月光下,女子笑得溫婉,精致的麵容上雖蒙了塵、染了血,卻明豔如花。

在回憶的盡頭,她終不肯閉合雙目離去,褐色的眼眸早已變得透明,無波無瀾,仿佛能倒映出來生。

同一時間,長夜褪色,天空破曉,風聲凜冽,磅礴大雨驟落,試圖洗去所有的罪孽,骨與血悄無聲息地埋藏在了黑夜。

風雨中,站立著一個模糊的身影,身形像是一位女子,身後有九尾隨風搖曳,依稀可以看到,她的雙眼泛著猩紅的幽光,眨眼間,卻又無影無蹤,如塵土一般。

……

神界君主大行,一紙遺詔,立嫡長子繼任神君之位,胞弟睿親王為攝政王,而那剛出生的幺女被冊封為十公主,賜名——淩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