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十五之夜(1 / 2)

“長安城外的這座荒山,是一個遠僻幽靜之地。每月十五日,我若身處長安城附近,便會隻身到此。”黃伊榕將腦袋斜靠上郭旭揚結實的胸膛,“旭揚,謝謝你!我以後不會再感到孤獨,也不需要在洞口辛苦地布置‘八陣飛石’大陣了。有你,真好……”

“榕兒,我說過,我會陪著你的!”郭旭揚將伊人一攬入懷,他暗暗地下了決心:就算走遍天涯海角,他也一定要尋到根治黃伊榕病症的方法!

山洞內燃起一排燭火,影映著洞內兩人相擁的身形。郭旭揚早已將洞壁及地麵清掃幹淨,並移進幾塊平滑的大石。石麵鋪上一層厚軟的幹草,草上平展著席褥。郭黃二人此時正坐在軟褥上、背靠石壁。

兩人望向洞外,少有言語。他們的心緒隨著日頭一點一點的下沉而趨於沉重,好似在等待著魔鬼的降臨。

紅日漸落西山,圓月在幕空中亦逐漸成形。於這日月交替之際,黃伊榕的身體瞬間變成了半透明的“虛無”之狀,那刺壓撕扯每一寸皮肉經骨的劇痛之感頓時侵襲她的全身。郭旭揚將懷中顫抖的人兒摟得更緊了。

點暈睡穴毫無用處,輸送內力更是適得其反。那無法言喻的痛楚感,黃伊榕隻能這麼生生地受著。為了不讓心上人擔心,她緊咬牙關,將痛呼聲減至最少,然止不住的呻吟卻此起彼伏。

與上個月僅剩兩成內力的十五之夜不同,今日神完氣足的黃伊榕,疼痛之感稍有減輕。她事先已對郭旭揚說道:此次將有所減緩,她絕不再咬郭旭揚的手腕,因為此種做法於她而言除了徒添心疼之外,沒有任何幫助。在她的再三堅持下,郭旭揚隻好答應。

黃伊榕及郭旭揚兩人,一個全身劇痛難當,卻堅強地克製著;一個眼睜睜地看著心愛之人備受煎熬,自己卻什麼也做不了,內心之痛,更甚肉身。

時間一點一點地推移,這漫漫的長夜如無窮無盡的深淵,令人窒息。洞外圓月當空,萬裏皎皎;而洞內卻仿佛被黑暗吞噬,充斥著絕望與無助。隻一會兒工夫,兩人的衣衫均已被汗水濕透。正自忍受著非人的折磨,他二人竟還時不時地惦記著寬慰對方。

“這……三年來,每月十五,我……我都……有你陪……我,我……很……滿足,也不,那麼……痛了……”黃伊榕強忍痛苦,斷斷續續地說道。

郭旭揚的一對劍眉揉在了一起,雙眼已被淚霧迷蒙。他的臂彎整個兒將黃伊榕圈在胸前,“榕兒,別說話了……很快就會過去的、會過去的……我發誓,我一定會治好你!一定!”

城郊外的黃伊榕與郭旭揚正承受著苦痛,長安皇城內的宮殿裏,卻張燈結彩、舞樂升平。

紅毯鋪陳的殿堂內,唐王李淵端坐在王位上。太子李建成位於下方左麵首座,秦王李世民征戰未歸,而右側的第一座次,眾將臣們竟讓給了“唐王府的外人”洪一。

每個人座前的紫檀木桌上均擺滿了美酒珍饈、蔬果糕點。中間餘留空曠之地,設為舞池。龠舞者獻技頻頻,琴笙聲繞梁連連。

包括李淵在內的一眾君臣,紛紛向洪一敬酒。觥籌交錯間,洪一竟是每敬必喝,酒量已是十分了得。

歌舞酒宴直至亥時方散。李淵一陣寒暄過後,特安排李建成相送洪一。李建成這個做太子的,親自將洪一一路自內殿陪送至太極宮的南門口,才吩咐太子中允王珪深夜駕車將洪一好生護送回洪宅。

正當李建成準備拱手道別離去,洪一“嘿嘿”一笑,叫住了對方,“唐王及太子果是能成大事之人。你們早就盯上了我老洪,可一晚上卻隻是招呼我吃好喝好,其它的事隻字不提,也是沉得住氣。”

李建成幹咳一聲,“建成不知洪大俠何意?”

“明人不說暗話,無需裝模作樣了。”洪一微微點頭,眼神中閃過幾許欣賞之色,“幾日前,西涼王李軌稱帝之事鬧得人盡皆知,你們唐王府既然解決了薛仁杲,那想必西麵的這另一個大麻煩,早晚也是要動手的吧?”那西涼王李軌此前明麵上與李淵稱兄道弟,背地裏卻與其它勢力暗中勾結,籌謀瓜分唐王府的疆域。賞劍大會之後,李軌又叛出“反唐聯盟”,過不了多久,竟又自立為帝,可以說是一個反複無常的小人。

洪一自懷內摸出一個似金非金、似石非石的令牌,向李建成拋了過去,“李軌麾下有一個叫安修仁的,他手上握有西涼王府的重要情報。你們尋一個適當之機,拿著這個東西去見他,再向他言明利害關係,他自會相助你們。”他頓了頓,複道:“我老洪隻是幫你們搭一條線,至於能做到哪一步,就看你們的本事了!”

李建成趕忙雙手接過令牌,口中雖道謝,心中卻猜忌,“這洪一曾幾次三番地在黃伊榕及李靖麵前暗示自己對我大唐極有助力。這兩日來他收禮赴宴在前、牽線搭橋在後,難道僅是為了搭上我們大唐這條大船?安修仁此人本宮倒是聽說過,確是李軌的寵臣。莫非……西涼王府的重臣,竟會聽命於這看似無所事事的江湖浪客?”他不免惴惴,“不知我大唐的臣民,又有幾人已在這洪一的掌控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