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1 / 2)

其實,《低溫》首演之前兩天,謝梧抽空偷偷單獨約見過Hans,把這出戲的內容和準備期間蔣錫辰的表現起伏,都詳細倒給了他,想要尋求一個診斷,或是一個能防萬一的應對方案。

Hans聽了,笑道:“沒有必要。”這位醫生睨視他,大手一揮,甩出一顆定心丸,“我們小少爺雖然病入膏肓,但久病成醫,輕易垮不了。他連跟你談戀愛都敢,你還怕他摔碎了?”

他還說:“你是他的陽光,不是他的拐杖。”

現在,謝梧緊緊握住蔣錫辰的手,希圖用自己身為“陽光”的熱去捂暖他的冰涼。他就這樣握著他,一直到退場。

回到後台,蔣錫辰主動把手抽出來,揉著被握得發麻的手指,笑笑地望過去,問:“你那麼緊張幹嘛?”

謝梧看著他,想起Hans跟他分別前的交待:“陪伴是很好的幫助,但不要企圖摻和他與自己的相處。如果他不對你袒露,就不要去挖、去戳。”

好吧。謝梧暗歎一口氣,壓回自己的探究欲望。放眼掃一圈後台,除了四個演員,眼下這裏就隻有兩個後台工作人員,大家都各自忙著手頭的瑣事,沒人注意他們。他生出一個有點危險的想法,並立即執行了。

當著這些人的麵,他把蔣錫辰攬進懷裏,擁抱得很深很親密,臉頰貼著臉頰,溫暖融化微微的涼意。而蔣錫辰隻是微怔了一下,就安靜地呆在了他懷裏。

片刻後,他們在引起關注之前分開。謝梧沒有對這個擁抱解釋什麼,隻用手掌握了握年輕男人的肩頭,柔聲道:“這兩天,找時間去看看你爸和你小媽吧。”

蔣錫辰仿佛知道他有這個想法,早已經想好態度,頷首答應:“這次聽你的安排……不過,按照習俗,是不是雙方家長還得見一麵?”

聞言,謝梧抬手作勢要敲他腦殼:“別嫌事兒少!老謝那點舊情懷重著呢,讓他見林怡,你是想看他們上演黃昏三角戀嗎?”

蔣錫辰吐吐舌頭,眼睛裏露出點皮一下後的小快樂,躲過謝梧的手:“我去收拾一下,我們回家吧。”說完,真跑去收拾東西了。

謝梧凝望他的背影,發現他好像真的沒有自己想象和預防中那樣脆弱——稍微站遠一點兒看,這個年輕人身上的迷人活力就十分耀眼,一如他當初在《紅櫻》的片場看到的那樣。

也許Hans說得對,是他太多情,把自己的責任想得太偉大了,實際上蔣錫辰並不需要他搭救。或者說,“救”,是無法被達成的。他一直想要“治好”蔣錫辰,也隻是無知的一廂情願而已。反複和掙紮,就是蔣錫辰的常態,許多年來他都是這麼過的,以後也將這麼過下去。

他謝梧能做的,就是接受這樣的蔣錫辰,碰上他需要溫暖和擁抱的時候,給他。

除此以外,皆是徒勞。

整個演出季要持續三個月,《低溫》的排演相當密集,每個星期一場。此後的每一場,謝梧都是那樣緊緊握著蔣錫辰的手謝幕的。

這出話劇的上座率和話題度,因為有蔣錫辰在,也比平常作品高得多。演出季還沒過完一半,就有幾家外地的劇院邀請他們巡演了。國內近幾年崛起的某個在江南古鎮舉行的戲劇節,也再三接觸他們,希望他們能參與十月戲劇節的演出單元。

這種事情對謝梧來說屬於家常便飯,自然沒什麼問題。可對蔣錫辰來說,就為難了。人家畢竟還是國內扛著流量半邊天的偶像明星,今年已經這麼玩到下半年,很是不務正業了。

“不行!就算你現在是我老板,也不行!”楚文錦態度明確,並拋出新活兒,“葉進那邊開始全麵選角了,瀾華這個演出季結束,你就給我進組——還有謝梧。”

好嘛,連謝梧都失去自由了。

對此,謝梧是無奈的。打從學校畢業以來,他的檔案就進了瀾華劇院。而瀾華換了新院長以後,又成了個不管人的地方,以至他這些年過得就跟社會閑散人士似的,幾時受過勞動合同的製約?

這下好了,信了蔣錫辰的邪,身負勞動合同了。

於是,《低溫》的邀約黃了大半,沒黃的那幾個表示願意接受演員換人的安排。這一換,也隻能小範圍選擇,主要是由許倫代替蔣錫辰的角色,謝梧則勉強還接了戲劇節的兩場。

戲劇節演出的當天,蔣錫辰忙著一個品牌活動。人在上海,與戲劇節舉辦地相距不遠,卻去不了首場。他內心實在是很好奇,謝梧和另一個人演跟自己的戲份會是什麼樣子,便抓心撓肝趕著活動結束之後,沒跟任何人打招呼,驅車前往了古鎮。

然而,還是來遲了。

古鎮人滿為患,他車開得不慢,可進了鎮裏找地方反而用時比路上多。最後摸到對的劇場,演出已經結束。他隻得小心躲過觀眾人潮,試圖直接溜到後台去。

“嗨,蔣錫辰!”忽然,有人拍了一把他的肩膀。

他嚇了一跳,一麵暗歎自己帽子口罩衣服全副武裝,怎麼還有人認得出來,一麵做了點麵部表情管理,回過頭去——麵前赫然站著好幾個月不見的蒙姍衫!